人民日报：《白银河》，因不安而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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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格里拉秋天的云，是天上流动的诗。在大朵大朵的云下，红色的狼毒花蔓延在草甸上，像火一般点燃整个高原的秋天。蓝天映衬着雪山，让高原更加辽阔、高远、空旷。正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我读到了一部藏族题材的儿童文学作品《白银河》（晨光出版社），这是一位叫薛涛的东北作家数次到香格里拉采风后新创作的小说。

　　我一直觉得，现在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大都把创作视野集中在高速流动的现代社会的“热闹中心”，很少有人放眼望一望远方的雪山、草甸和牧场。每年，成千上万的人涌向西藏，涌向香格里拉，但往往只是把那种现代社会特有的“热闹中心”搬到了雪山，搬到了草甸，很少有人会驻足静下心来，为藏族地区的孩子写点什么。这部《白银河》让我感到欣慰，终于有人肯写了。这毕竟是关于高原，关于大山，关于香格里拉这个神秘、神奇、神圣之地的一种精神收获。

　　《白银河》里有唯美与浪漫，有诗意与忧伤，但我还看到有强烈的不安与自省。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出家人和一个屠夫都到了生命的大限，出家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修行了一辈子，一定能进入极乐世界，屠夫却十分不安，认为自己杀生了一辈子，罪孽深重。于是屠夫深深地忏悔，将自己并不富裕的家产馈赠给孤寡残障，以此赎罪。临终之时，两人一起来到雪山顶上，屠夫痛哭流涕，怀着不安和自责的心情纵身一跳，出家人则心安理得、得意洋洋地向下一跳……结果，奇迹发生了，心怀不安的屠夫脚踏祥云上了天，心安理得的出家人却轮回到人间重新修行。是什么使屠夫得到了救赎？正是他的不安和自省。《白银河》中天葬的老兽医给做屠夫的段老倌带来了“不安”，奔跑的白青给年少气盛的龙雀带来了“不安”，不能再为主人效力给忠诚的老马花背带来了“不安”，正是这些“不安”萌发出渴望的种子，成长为追寻的力量。

　　《白银河》里的父子俩和马，，一路走过很多个甸子，绕过很多个海子，越过一座座雪山，从夏天到秋天到冬天，永远在路上，这是一种永无止境的追寻。事实上，整篇作品都充满着追寻的意味。段老倌对救赎生命的执着，是一种对天堂与永恒的追寻；龙雀对奔跑的骏马的狂热，是一种对青春与力量的追寻；花背对主人的依依不舍，是一种对忠诚与执着的追寻……就是这些追寻构成了流动的生命。生命的力量、气息与意义正在于此。或许正是这生命的意识让作者感到不安，促使他去提笔追寻，追寻甸子上奔跑的小白马，追寻那消失的地平线。

　　老兽医活着的时候给动物治病，尽力挽回生命，去世后，他的生命融入了大自然。段老倌放生了生病的老马花背，最终用自己的生命为所有的生命赎罪。生命会以一种形式终结，但却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下去，这就是生命的轮回。老马花背和白青都经历了无数的磨难，花背死了，白青也受了伤，它们留下一匹灰白色的小马——白银河，最终它会成长为一匹强壮的骏马，追逐着太阳的光辉，在大地上奔跑，展现生命的美与力。白银河，就是生命轮回的象征。死亡与新生，生命就是在这轮回中获得永恒的存在。

　　这部作品充满象征意味，立足于现实，却有很多超越现实的地方，我们应该带着一种浪漫主义的审美情怀去阅读和欣赏它。比如那些内心丰富、情感真挚的马儿，它们充满个性：白青的骄傲，花背的隐忍；比如上了天堂的段老倌和花背，终于开口对话，蜜蜂簇拥着他们飞向雪山的金顶……

　　这是作者有意把我们带入的一种诗意境界，是作者的一种诗意的追寻。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香格里拉，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生活在香格里拉。《白银河》中的香格里拉不再是地图上的存在，而是一种象征，一种意义，一种诗意的存在。香格里拉永远在那里，然而诗意的叙述和重构却有一千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可以收获一粒精神的果实，每一粒果实都包含着世间万物存在的一种可能性，因此才说，一朵莲花中包含着一个无限的世界。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包容着每一个人。我祝福《白银河》，祝福读《白银河》的每一个孩子。

　　《 人民日报 》（ 2015年02月06日 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