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文学有神秘叙事的文学传统,这一传统自古就有,且延续至今。贾平凹、莫言、阿来的小说中有大量的神秘叙事,中国本土的神秘文化影响了他们的小说创作。他们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受到了西方神秘叙事的影响,中国的神秘文化与西方神秘主义对他们三人创作的影响角度十分不同。必须指出的是中国文学的神秘叙事有自己的本源,前者的影响是内在的,主要表现为对文本的情感、精神等的影响;后者的影响主要是外在的,表现为对叙事语言与叙事行为方式的影响。中国的神秘文化传统一直存在于日常的生活之中,对文本叙事的影响是“持续增生”的。20世纪以来中国文学中的神秘叙事经历的演变并不是简单地从“含魅”到“祛魅”再到“复魅”的线性过程,它表现出转移、折返、复归等多种样貌。不可否认的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当代文学中一直存在着神秘叙事,这一传统从未消失,且会继续存在。“文学主于气”,“气韵”中的“气”即生命之气,它是宇宙元气和创作主体之元气化合的产物,是艺术的本体和生命。有了气韵,作品就有了生命。所谓“气韵生动”阐释的是宇宙的生机勃勃,展现宇宙以及生命的秘密,揭示的是对整个宇宙和人生意义的终极觉解,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气”和“道”相互连接。“神秘”之所以可与“气韵”组成一个特定的审美术语就在于神秘与“气”相关,是文本中体现出来的性情之一种,神秘写作赋予了文本以生命之气,文本因而就有了一种特别的韵味,从这个意义上说,“神秘气韵”是一种美感特征。神秘是作家在领悟宇宙万物深层生命意蕴的天、道、气、浑然合一的“大美”境界时生发出来的,具有灵性,也有“清浊”之分。作家要想在文本进行神秘叙事时做到“物我合一”的境界,就需要将自己的生命之气与自然万物的生命之气交合融一。“神秘”与“气韵”是十分重要的、值得关注的文学品质,将它们二者结合在一起,一是能够为了更好地梳理作家受到了哪些神秘文化的影响;二是能更加立体地解读三人文本中呈现的具有普遍性的审美气质,也可以在普遍共有的审美气质中解读出各自独有的特质;三是神秘气韵涉及的不仅是文本内容层面的问题,还包括作家如何在文本叙述中呈现神秘气韵,神秘气韵被镶嵌到文本中,落实在语言上,又呈现了哪些不同的风格。“神秘气韵”在20世纪80年代的小说创作中表现出浓厚的抒情意味,文本中的神秘内容是作家在“灵气”引导下的自然描摹。90年代,“神秘气韵”被作家“为我所用”,作家对神秘的情感减弱了很多,他们迫切地表达自己对现实的焦虑与困惑,想通过文本与时代对话。到了 21世纪,作家身上的名气和责任感与日俱增,他们对文本中的神秘内容在情感上变成了“需要”,他们的小说创作已渐出现了乏力与停滞地现象,强迫创新之后残存下来的“匠气”与“文气”已不足以完成新文学时代的使命,即便亟待表现现实与真实,也显得没有特别的气韵了。本文中所说的神秘,一是文本中涉及的神秘写作的内容;二是出现在文本中的神秘内容受到哪些传统文化,尤其是和民间习俗、民间伦理等的息息相关的神秘文化;三是神秘叙事不仅是一种写作现象,神秘的内容因其具有模糊性、虽看似难以言说,却又可根据现实生活的经验来琢磨,有很多可言说的空隙,因而具特殊气韵。最为重要的是,当“神秘气韵”作为一种特定的气韵出现在文本之中时,作家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将这种特殊的气韵镶嵌到文本当中的?神秘气韵在文本中又是以怎样的形态出现的?神秘气韵的形态可以是流动、潜伏、固态的等,它以不同的形态出现,达到的叙事效果各不相同。在不同的文学时代,三位作家将神秘气韵镶嵌到文本中的方式是不同的,所受的来自于本土与西方文化的影响也是不同的。再进一步需要探究的问题是,文本中的神秘气韵要以何种方式潜入文本,才会显得自然和谐呢?作家有没有实现进行神秘写作的初衷?神秘写作到底存在哪些缺陷与希望呢?本论文的主体将主要聚焦于这些问题来展开论述。20世纪80年代以来,贾平凹、莫言、阿来取得的文学成就受人瞩目,以他们的小说创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有很多便利之处,也面临很大的压力。之前的诸多研究者已经有了很多达成一致的观点,研究成果很丰硕,要想在其中找到继续言说的空隙与增长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之所以选取三人的小说创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原因有三:一是故乡都是他们作品最初的灵魂,赋予了他们强大的创作生命力。二是无论他们萌芽时期的创作还是在不同时期、重要时间节点上发表的小说体现的美学特质,以及持有的文学创作理念都有极其相似的地方。尤为关键的是,他们的小说创作有共同的“神秘气韵”。三是在梳理了三位作家的创作经历之后,发现他们都发表了诗歌,目前对于这些诗歌的研究还很少,尤其是从神秘气韵这个角度进入的研究还未见。他们的诗歌创作经验与小说创作息息相关。贾平凹与阿来都是先有诗歌创作的经验,诗歌创作影响了后来的小说,而莫言在近期也陆续公开发表了一些诗歌作品,这些诗歌中也含着“神秘气韵”。本文主体共有五章,第一章以“重返”的态度回顾三位作家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各个时期以及重要节点的小说创作原貌,“重返”过去的历史是想重新审视文学时代里的真实,带着反思意识与以往的研究进行对话,用“在场”与“再现”的方式来重述三人的文学创作。神秘叙事在我国的文学中有很悠久的历史,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的影响是内在源头性质的,有很多踪迹可寻;而西方神秘主义、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等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小说创作的影响是外在的,本文把它归结为“外衣”的影响。两种影响“双管齐下”,但本文认为源头的影响是最原初的、更重要的。“气韵”作为中国古代文论中非常重要的审美范畴,被用来言说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的研究不太多见,与“神秘”组合为一个特定的审美范畴为本文的论述提供了很多生长点。第二章主要挖掘神秘气韵背后的精神资源,新东方化文学是在原有的西方理论之上,根据中国当代小说创作的实际情况,把以我国传统意义上的文化以及古代文学为根本出发点,建构具有全新生命力的文学称之为新东方化文学。贾平凹、莫言、阿来的作品中具有强大的神秘气韵就在于它们立足于自己的故乡,深受传统文化及古典文学的影响。故乡是他们创作中的诗性的光束,对故乡的讲述带有诗意。他们的书写终究是要表现历史的现实和现实中的真实,而历史与现实的交错与纠葛,行进时产生的焦虑与困境等,都对神秘叙事产生了影响。第三章重点论述几种重要的神秘内容,也许类型化的描述难以概述出神秘写作的全貌,但“抽枝拨穗”过后,可以做到更好地聚焦“主干”。悟道的神秘是精神层面的神秘,“天人合一”是中国神秘主义哲学的核心观念,也是“神与物游”后可以达到的境界。贾平凹、莫言与阿来的作品中充满了驰骋的想象力,他们将悟道的神秘落实在文本中的过程,实际上就是“神与物游”的过程。巫史传统是人类符号的本源,最初在原始人类对宇宙与生命运动的认识中逐渐演变并固定下来,是人类对生命力体验的表现,在他们看来宇宙间存在着永恒的、神秘的生命力。巫文化与不同地域的自然生态、风土人情等密切联系对作家的创作影响很大,贾平凹作品中的招魂、报庙、踏穴、祭祀、敬神,阿来作品中出现的藏地歌谣、群舞等都与此相关。无论是悟道的神秘还是巫史传统都是从传统文化的内里影响出发来进行论述的,而小说最终以文字呈现,结构性神秘的研究是必须的,本文从不可靠叙事、因果关系省略与空间腾移这三个方面来展开结构性神秘的论述。文本细读是本文在分析文本时采用的最重要的研究方法。第四章就是在文本细读的视野下研究这三位作家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小说创作中的神秘叙事。梦、幻觉与死亡是文本中经常出现的神秘叙事的内容,对于它们三者的叙述往往有神秘之感。根据贾平凹、莫言、阿来在文本中叙事中体现的各具特色的叙事特征而总结了三种形态各异叙事模型,分别对应为:星轨叙事、原色叙事与锥体叙事,神秘写作就包容在这三种叙事模型之中。这三种叙事模型在以往的研究中从未出现过,是一次创造性的研究尝试。神秘叙事在文本中达到的效果在不同时期是不同的,在三人前期的创作中,神秘叙事使得文本具有了很强的自然力,神秘的内容大多是自然流露的;到了作家想要开始尝试转变、刻意创新的时候,神秘叙事又表现得扭曲,显现出芜杂感;在21世纪正在行进的这十年的创作里,神秘的内容往往只是作为素材夹杂在小说中,灵性变少,钝感加重了。第五章论述了贾平凹、莫言、阿来的神秘写作可能遇到的问题与困境,作家在几十年的创作中出现疲倦、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等现象是很正常的。分析他们在神秘叙事中有哪些局限和缺失以及有哪些创作理念是一直在坚持的是很有必要的。贾平凹、莫言与阿来不仅创作了大量的小说,还写了散文与诗歌,诗歌与散文往往呈现着与小说不一样的气息。诗歌与散文的创作成了他们能够在小说创作突“进”遇到困难时,“退”受的属于自己的安心的园地。他们在诗歌与散文中的表达轻松惬意,葆有着真挚性情,这些是研究时绝不能忽视的部分。作家需要在创作时控制好自己的写作情绪,不能过于滔滔不绝,也不必过分禀生敛气,要能够把控“克制与任性”、“驰骛与敛束”的尺度,如果把握不好自己的创作情绪,就有可能使作品丧失“气韵”,失去作品的活力支撑。通过对贾平凹、莫言、阿来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为中心的研究,采用“以点及面”的研究方式是想以“神秘气韵”为聚焦点和切入口,返回历史、立足当下,最终要抵达的问题是他们在文本中借由神秘气韵来如何表现历史与现实,如何反映故乡人事以及如何讲述中国故事等。当下的作家要能够从中国的本土出发,创作有中国性情与气韵的文学作品,当下的小说依然需要美、性灵与诗性。一个最具生命力的故事其内部永远是活动的,并且具有开放性,能与其他文学开启自信的对话。神秘写作是生命力旺盛的写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的未来充满生机。当代文学的魅力就在于它是行进的、流动着、有无限可能的,作家和研究者都要坚守住自己的文学使命,保持赤诚之心,在日益浓厚的全球化经验面前,珍惜传统文化与传统文学中值得借鉴的内容,在作品中体现更多坚韧的本土意识与民族性。
【学位授予单位】:山东大学
【学位级别】:博士
【学位授予年份】:2018
【分类号】:I2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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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0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