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流派的演进

发布时间：2016-08-02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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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流派的演进

李德元

董建辉

提要|自20世纪以来，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在众多国家和地区学者的共同努力下，已呈现出日趋新

颖且丰富的学术场景，

并成为人们批判性地审视国际政治变革的分析工具。本文通过对20世纪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流派演进的梳理，突显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知识谱系、理论架构及其发展流变，以期帮助人们了解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

关键词|国际关系理论流派西方国家

中图分类号|D81

作者信息|李德元，男，1967年生，博士，厦门大学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

361005。董建辉，男，1966年生，博士，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361005。国际关系学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从多学

志，

反映了人们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反思以科的交叉研究中成长起来的一门学科，

①其及对结束战争的希冀。此后，来自法学、历史主旨是建构一套分析框架和理论体系，以探学等领域的学者循着各自的学科思路对国际讨个人、国家和国际体系之间的战争、和平与关系理论展开了学术探讨，

逐渐形成了自由发展问题。自20世纪以来，在众多国家和地主义、现实主义、马克思主义等几个主要理论区学者的共同努力下，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已流派。这些理论流派大都局限于各自的学科呈现出日趋新颖且丰富的学术场景，并成为视野，

没有形成统一的研究范式和理论架构；人们批判性地审视国际政治变革的分析工所侧重的多是国家与国家间关系的个案研具。随着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流派的演进，西究，缺乏整体性和系统性。但是，它们毕竟开方国际关系理论的研究范式、理论、方法、争创了科学意义上的国际关系研究的滥觞。

论焦点、发展趋势等日趋明晰。笔者大致把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在西方各种国际关20世纪以来的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流派的演

系理论流派中，

自由主义占据着相对的主导进分为4个阶段，

②通过对诸种大中型理论演进脉络的梳理，展现西方国际关系学科的①学界普遍认为，早在现代民族国家诞生之

知识谱系、理论架构及其发展流变，以期帮助前，一些思想家就已开始思索国家间的关系问题，但人们了解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研究范式和研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才促成了国际关系的学科认同。

究方法。

②

关于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流派演进的几个阶

段，本文主要结合国际重大历史事件和国际关系学

一、

1919～1945年：西方国际关系的标志性论著来进行划分。国内学者也有其他不同理论的发轫与自由主义流派的兴起

的划分方式，详见秦亚青：《现代国际关系的沿革》，载《国际前沿问题研究》，当代世界出版社，，2005年；西方国际关系学科的创立以1919年英白云真、李开盛：《国际关系理论流派概论》，浙江人国威尔士大学设立第一个国际关系教席为标

民出版社，

2009年。115

学

科流派

地位。自由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肇基于17～18世纪启蒙运动所形成的理性主义、自由主以个人的自由和权利为研究的出发义传统，

点，并将国际社会的国家与国内社会的个人进行类比，或将国内原则延伸到世界政治中。它坚持人性本善的哲学观点，相信人们能够通民主国家间的合作等来避免过国际制度安排、

战争与侵略等国际现象，进而保护个体的自正义与和平，从而使国际关系的进步与改由、

善成为可能。为此，自由主义者特别强调个体

国际关系理论发展过程中“占有一席之地，因为它们有助于确立质疑既定制度（国家主均势、旧式外交、武器的私人制造）的可权、

能性；并且，即使现在它们给出的答案并没有但是它们至少提出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了这样一个问题，即在与和平、国际秩序等客体的关系中，这些制度起到了怎样的作

④但是，用？”当时的国际形势表明，纯粹依赖

国际法不可能构建出一个和平正义的世界秩序，国际格局依然是由大国所主导和控制的。，“理性主义可所以，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以虚构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国，但却不能使

⑤。其成为实实在在的现实”

学科流派

的自由在构建世界秩序中的重要作用，认为个体自由的保障有助于和平的实现，因为尊重个体自由的政府会由于受到约束而在外交政策中具有和平的意图。作为分析国际关系的一种方法，自由主义“强调个人，试图理解集体决定，从伦理角度促进人权，试图改善人类环

①体现了对个体自由、，社会进步及利益和境”

功能主义则侧重从国际经济和社会合作等层面阐释自由主义理论，认为解决政治冲强调突和消弭战争的先决条件是国际合作，从各国的共同利益出发，通过不断加强相互实现和平的目的。间的合作来实现避免战争、

米特兰尼（D.Mitrany）是功能主义的创始人（1933和主要代表，他在《国际政府的进展》《（1943年）等著作中年）、有效的和平体制》提出，世界正处在一个政治变革、社会变迁和科技发展的时期，国与国之间应该在交通、科技等领域建立功能性合作，这种合作既可以

谐的国际政治秩序的乐观追求。

自由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又发展出理想主义和功能主义这两种主要的研究倾向。理想主义相信人类理性的力量，对如何建立一个和平的世界新秩序充满憧憬。它主张从政国际组织、国际舆论、道德、国际法等层面府、

通过启蒙和教育等克唤醒人们的民主意识，

服人们的无知与偏见，以促进世界和平秩序的构建。1918年，美国总统威尔逊（W.“十四点”Wilson）提出了原则，集中反映了他

②威尔逊强调建立国际组的理想主义思想。

①〔美〕罗伯特·基欧汉：《局部全球化世界中

，的自由主义、权力与治理》门洪华译，北京大学出版2004年，社，第12页。

②

WoodrowWilson，TheFourteenPoints，inPhil

DonaldGoldsteinandJayShafritz（eds.），William，

ClassicalReadingsofInternationalRelations，FortWorth：Harcourtpp.23～26.

③

国联（LeagueofNations）是第一次世界大

战后成立的国际组织，其宗旨是减少武器数目及平息国际纠纷，但却不能有效地阻止法西斯的侵略行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联被联合国所取代。

④202页。

⑤

〔英〕爱德华·卡尔：《二十年危机：1919～

1939》，2005年，秦亚青译，世界知识出版社，第28页。

〔英〕詹姆斯·德·代元主编：《国际关系

，2003年，理论批判》秦治来译，浙江人民出版社，第

Brace

College

Publishers，1999，

织和国际合作的重要性，倡导多边国际机制确信国际法和国际公约可与集体安全机制，

并对强权政治和大国外交提确保国际和平，

出了批评。欧洲理想主义的代表人物、国联③的积极谋划者齐默恩（A.Zimmern）在《（1936年）、《国联与法律中立与集体安全》

（1936年）等著作中，的规则》强调民主和公众教育在世界政治中的中心地位，主张用教育和知识来完善人性，唤醒人们的民主良知，以确保国际和平的实现。他还强调国联在构建国际法架构中的作用，以及英联邦在确立文明的国际准则方面的重要性。理想主义在116

避免所建立的国际性机构过于松散，又可以争，

秉承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的研究传统，而在共同生活的某些领域建立广泛且稳定的权在20世纪60～70年代提出了依附论和世界威。基于此，他主张打破传统的领土主权观，体系论，形成了新马克思主义理论流派。依而建立一个独立的国际性功能机构。这个机附论（dependencytheory）是研究发展中国家构初期由少数国家组成，尔后其他国家可以与发达国家间相互关系的理论学说，主要代自由加入和退出。这种合作会自动进行扩表人物有阿根廷的普雷维什（R.Prebisch）、张，

最终形成一个功能性的网络，进而促进地英国的弗兰克（A.G.Frank）、巴西的多斯－区乃至国际一体化的形成。功能主义理论对桑多斯（T.Dos-Santos）和埃及的阿明（S.莫内（J.Monnet）、

舒曼（R.Schuman）等欧共Amin）等。他们认为，世界被分为中心国家体创始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并在战后成为（发达国家）和外围国家（发展中国家），前者新功能主义和地区一体化理论发展的渊薮。

在世界经济中居支配地位，后者受前者的剥这一时期，一些奉行马克思主义、现实主削和控制，后者依附于前者。由于中心与外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学者也将国际关系纳入了围之间国际地位的不平等，

导致中心与外围自己的研究视阈，

但他们的探究对整个国际之间的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但在如何解决关系学的影响微乎其微。挪威国际关系研究这种不平等的依附这个问题上，各位学者的专家克努成（T.L.Knutsen）评价说

，“在两次观点大相径庭，

弗兰克主张调整和改善国际战争之间至少同时存在4种世界政治观点：经济秩序；普雷维什主张致力于外围国家的理想主义、权力政治、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工业化；而阿明则主张彻底消灭世界资本主义。后三者从未得到理想主义国际关系学科义制度。世界体系论（worldsystemtheory）的的承认，即使偶然提及，也总是被认为如果不

代表人物是美国的沃勒斯坦（I.Wallerstein）是破坏性的至少也是无益的”

。①和霍普金斯（T.Hopkins）。他们运用中心—二、

1945～1979年：西方国际关系外围依附关系、世界劳动分工和阶级冲突等理论的嬗变与现实主义

变量来分析世界体系的历史演变，从而解释理论流派的确立

16世纪以来的世界发展史。此外，欧洲的一些国际关系学者则继承格劳秀斯（H.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东西方冷Grotius）、洛克（J.Locke）等人关于国际关系战开始，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等都在经历着的思想传统，形成了英国学派。英国学派强深刻的变化，英国学派也在一些欧洲国家逐调国际社会是由共同的目的或利益、法律与渐形成。其中，自由主义演进为以哈斯（E.外交等共同规则，以及共同的命运结合而构B.Haas）等人为代表的新功能主义等理论流成的。他们以国家体系、国际社会等为研究派。哈斯继承了米特兰尼等人的旧功能主义主题，认同实证主义、诠释学和批判性的方法思想，强调功能领域合作对一体化的重要意论上的多元化，以帮助理解国家体系、国际社义，但是他们更看重国家权力的作用，认为各会的独特性，从而为国际关系学界提供了许

民族国家内各种政治力量因追求各自的利益多具有批判性与规范性的研究议题。

③而施加压力所产生的相互作用，是推动一体化发展的动力。与旧功能主义相比，新功能主义“更加政治化、国家化和制度化，即更加①〔挪威〕托布约尔·克努成：《国际关系理

强调一体化的政治过程方面，注重意识形态

论史导论》，余万里、何宗强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219页。

和价值观念等政治因素”

。②代表第三世界②白云真、李开盛，2009年，第74～75页。的国际关系学者则关注民族与殖民地解放战

③

参见白云真、李开盛，2009年，第23页。

117

学

科流派

简而言之，在这一时期，自由主义强调国家之间的合作及一体化的重要性，马克思主公正及国际不平等的根源，而英义关注平等、

国学派则注重对国家体系和国际社会的多层面探究。但总的来看，主导这一时期国际关系研究的还是现实主义的理论范式。与上述现实主义持人性本恶的悲观诸种理论不同，

主义哲学理念，强调国家的本质就是追逐利并由此得出国家间冲突和战争不益和权力，

可避免、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的结论。

立的标志。他提出，国家的一切行为动机归于获得权力、增加权力和保持权力。权力不仅是国家生存的手段，而且是国际关系的目

①国际关系学科“必的和国家本身的目的。

须寻求归纳，而不是仍旧关注独特事件；本质上而言，国家间关系展示了行为和重复性的模型；学科的核心是探索国家行为的根源以

②摩根索本人也因为对现实。及关系类型”

“战后现实主义之父”。主义的贡献而被称为

在此期间，国际关系学界出现了第二次论战，即以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为核心的传统主义与倡导行为科学方法的行为主义之争。争论的焦点集中体现在：行为主义将价值标准排除在研究之外，轻视国际关系的道义、伦理问题，强调用数学分析和统计分析等实证方法从事国际关系的研究；而传统主义否认价值中立的可能性，重视国际关系的伦理、道德和法律等因素，主张对国际关系进行传统的历史和哲学研究。此次论战的核心是方法论的问题，其结果是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取得了优势，国际关系学的研究范式得到了整合，与之关联的材料积累与数据分析也得到了重视。但是，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取却导致了其他研究范式或多得了话语霸权，

③现实主义理论也因此受或少地被边缘化，

学

科流派

尽管他们并不完全否定道德、法律与外交在国际关系中的作用，但他们认为，因为武力威胁和军事力量是实现国家利益的主要手段，所以维持国家间军备力量的均势是调节冲突与维系和平的关键机制。

尼布尔（R.Niebuhr）、卡尔（E.H.Carr）、摩根索（H.Morgenthau）等人是现实主义理论的主要创立者，但奠基人却是16世纪的马17世纪的霍布斯基雅维利（N.Machiavelli）、

（T.Hobbes）和18世纪的卢梭（J.Rousseau）等思想家。马基雅维利、霍布斯等人认为，国家的行为源于对利益的追求，而国家的生存是最大的利益。国家对权力和利益的追逐，决定了国际关系冲突的本质。在国际关系中，基于自然法的国际道德与法律义务是不存在的，道德的考虑必须让位于国家的利益。早在20世纪30～40年代，受马基雅维利、霍布斯等人的影响，尼布尔、卡尔和摩根索等人就对当时盛行的理想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进行从而奠定了现实主义的思想基了深刻反思，

尼布尔在《道德的人与非道德础。1932年，

的社会》中指出，个人行为可以是道德的和利他的，但国家的行为动机却是自私的。1939年，卡尔在《二十年危机（1919～1939）》一书中，将矛头直指威尔逊的理想主义，从而掀起了国际关系学史上的第一次论战，即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之争。1948年，摩根索在《国家间政治：寻求权力与和平的斗争》中阐释了现实主义的系统思想、基本成为现实主义理论流派确原则和研究范式，118

到重大影响。

20世纪70年代初，爆发了震撼全球的世界石油危机，所引发的经济危机、能源短缺、人口爆炸等一系列全球性重大问题困扰着整个国际社会。战后一直在西方国际关系学中占统治地位的现实主义理论，已经无法充分诠释和阐明国际社会现实。另一方面，支配着当时美国国际关系研究的是行为主义

①HansJ.Morgenthau，PoliticsAmongNations：

TheStruggleforPowerandPeace，NewYork：AlfredAKnopf，1960，pp.37～40.

②

K.

J.

Holsti，International

Politics：A

FrameworkforAnalysis，N.J.：Prenticehall，Inc.，1983，p.9.

③

2005年，参见秦亚青，第2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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