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究竟是在为谁代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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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将马克思主义视之为所有受压迫,受剥削阶级的代言人或穷人的代言人的观点,既缺少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根据,更有悖于马克思历史观的思想逻辑。
诚然,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原始社会以降的私有制社会里,社会历史在本质上是一部阶级斗争的历史,阶级斗争不仅贯穿于整个私有制社会的全过程,同时它也是推动阶级社会发展与演进的直接动力。正如《共产党宣言》中谈到资本主义之前的历史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时所说:“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都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然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既没有在自己的著作中明确地肯认过使“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的是所有受剥削、受压迫的阶级,也没有肯认过使“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的功劳应归功于那些与统治阶级对立,受压迫、受剥削最深,在社会中处于最贫穷状况的阶级。与此相一致的是,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从没有在自己的著作中表明他们是所有受压迫、受剥削阶级的代言人,也没有表明为资本主义社会中除无产阶级之外的其他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代过言,更没有为人们提供过诸如“穷人的理论”、“穷人的哲学”、“穷人的经济学”一类似是而非的言论或说法的例证。相反,对于历史与现实社会中的某些被压迫、被剥削阶级来说,马克思主义历史观虽然也给予过深切的同情,但并没有对于他们的历史作用作积极与肯定性的评价。
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在资本主义以前的阶级社会中,使“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的既不是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压迫阶级,也不是那些作为统治阶级存在基础与前提的、与统治阶级处于直接对立的被压迫被剥削阶级,而是那些在旧社会瓦解与解体过程中生成的代表未来社会发展方向的,并在未来的新的社会形态中成为新的统治与压迫阶级的阶级。而那些直接对立的阶级通常是随着旧的生产关系的瓦解,旧的社会形态的灭亡,而使斗争的双方同归于尽。具体说来,使奴隶社会受到“革命改造”的既不是奴隶主阶级,也不是奴隶阶级,而是从奴隶主阶级与奴隶阶级中分离出来并逐渐生成的新兴地主阶级;使封建社会受到“革命改造”的不是封建地主阶级,也不是农民阶级,而是从破产的地主与破产的农民形成的市民阶层中产生的新兴资产阶级。
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阶级”是一个经济范畴,一定的阶级的产生与存在都是与一定生产力的性质和生产方式的性质相适应与被决定的。对于在历史上存在的阶级来说,相对于产生它们的生产力水平与生产方式,都具有自己的必然性与合理性,但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与生产方式的改变,它们存在的必然性与合理性也会随之逐渐地丧失。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与生产方式变更而丧失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的,并不仅仅是统治阶级,对于某些被压迫被剥削阶级来说,也同样如此。因而,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给予批判性与否定性评价的,既指向那些在历史上已丧失了历史必然性和合理性的统治阶级,也指向那些在历史上已丧失了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的被统治阶级。因为,无论是统治阶级也好,还是被统治阶级也好,一旦它们丧失了存在的历史必然性,也就丧失了存在的历史合理性,而当一个阶级丧失了存在的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时,不管他们所处的地位与生活状况如何,都不应给予辩护与肯定性的评价。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中看到,当他们论及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小资产阶级、农民阶级、流氓无产者阶级时,给予负面与否定性的评价通常是大于或多于正面与肯定性的评价的。
尽管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认为,在与资产阶级的对立与斗争的过程中,小资产阶级、农民阶级、流氓无产阶级,由于自身也存在着受压迫与剥削的原故,他们有时也被卷入到无产阶级的斗争中来,成为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同盟军,但他们不过是无产阶级的同路人,从根本上看,他们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甚至是带有反动作用的。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到的那样:“中间等级,即小工业家、小商人、手工业者、农民,他们同资产阶级作斗争,都是为了维护他们这种中间等级的生存,以免于灭亡。所以,他们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是反动的,因为他们力图使历史的车轮倒转。”“流氓无产阶级是旧社会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他们在一些地方也被无产阶级革命卷到运动里来,但是,由于他们的整个生活状况,他们更甘心于被人收买,去干反动的勾当。”不仅如此,马克思主义历史观不仅没有为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除无产阶级之外的其他被统治阶级提供过辩护与代言,而且还对像西斯蒙第一类的小资产阶级代言人的立场给予坚决的反对与批判。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曾把站在小资产阶级与小农的立场上,用小资产阶级与小农的尺度去对资产阶级制度进行批判的思潮称之为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并认为法国的西斯蒙第即是这种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的首领:“这种社会主义按其实际内容来说,或者是企图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或者是企图重新把现代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硬塞到已被它们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它在这两种场合都是反动的,同时又是空想的。”
由上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的确是为受压迫、受剥削的无产阶级辩护与代言的理论,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并没有将这种辩护与代言推及至一切受剥削、受压迫阶级,既没有推及至历史上的受压迫、受剥削阶级,也没有推及至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之外的其他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这既可以在《共产党宣言》结尾中发出的号召中得到印证,在那里,马克思、恩格斯发出的号召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而不是全世界受压迫、受剥削阶级联合起来。也可以在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对马克思的评价中得到印证,在那里,恩格斯在谈到马克思的逝世时曾这样写道:“这个人的逝世,对于欧美战斗的无产阶级,对于历史科学,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恩格斯既没有将马克思的逝世视之为资本主义社会所有阶级的损失,也没有视之为是所有被压迫、受剥削阶级的损失,而仅仅视之为是欧美无产阶级的巨大损失。很显然,恩格斯仅将马克思主义视之为替无产阶级辩护与代言的理论。
责任编辑:李卫公
来源: 《学术月刊》
摘要:同任何思想体系一样,马克思主义也是有着自己明确而鲜明的立场的。马克思主义是 “关于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的理论,其理论立场是为无产阶级代言的。马克思主义之所以为无产阶级代言,其深刻的原因在于,他们不仅是工业生产力的代表,而且他们的未来依赖于私有财产的扬弃与消灭。因此,马克思主义为无产阶级代言,实质上也是在为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性代言,在为社会历史进步代言。这是我们把握马克思主义体系的根本基点与理论坐标。离开了这个根本基点与理论坐标,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就有可能被误读与误释,就有可能像人们通常所见到的那样,作为革命的、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被误读与误释为具有浓厚色彩的民粹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或道德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现实生活中,一些人常常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误读与误释为是为被压迫或被剥削阶级代言、为穷人代言,这既缺乏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证据支撑,也有悖于马克思历史观的思想逻辑。
一
“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即是说,社会历史中生成与存在的一切意识、观念、思想,无论它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是人们社会现实生活过程的反映,不同的只是有的是客观科学的反映,有的则是歪曲颠倒的反映。意识、观念、思想是人们现实生活过程的反映,同样作为意识、观念、思想的理论化、系统化、逻辑化的思想体系也是人们现实生活过程的反映。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这一原理适合于一切思想体系,无疑也适合于他们自己的思想体系。任何一种思想体系都是一定时代与特定历史条件的产物,因而具有时代性与历史性的特点。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思想体系存在,也不例外,也具有时代性与历史性的特征。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思想体系也与他同时代的其他思想体系一样,都是对资本主义时代现实生活过程的观念反映与理论表达。然而,同样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生活过程”的观念反映与理论表达,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思想体系与其他同时代的形形色色的思想体系之间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别甚至是本质的对立。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马克思主义与其他思想体系之间的差别与对立呢?合理性的解释是,马克思主义在分析、把握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生活过程”时与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持有不同的立场、观点与方法。正是这种分野,形成了它们之间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生活过程”不同的观念反映与理论表达。一个思想体系所持的立场、观点与方法虽然具有紧密联系与不可分割的性质,但相对于观点与方法而言,立场具有更为核心的性质。站在错误的立场上,即使是抱有科学的态度与运用正确的方法,也可能得出错误的结论与观点,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们将资本主义制度永恒化的观点,黑格尔哲学所持的为普鲁士国家辩护的政治立场闷死了他的富有活力的辩证方法,就是两个最具典型性的例证。任何思想体系都贯彻与蕴涵着特定的立场,不持立场的思想体系是不存在的。对于各种不同的思想体系来说,区别不在于有没有立场,而在于持有什么样的立场,以及是否勇于承认与公开自己的立场。面对相同的“现实生活过程”,之所以会产生立场各异的思想体系,深刻的原因在于,社会的“现实生活过程”本身是丰富与复杂的,同一个社会中存在着多种不同的生产关系,存在着各个不同的阶级,这些不同的生产关系与不同的阶级代表着不同的历史发展趋向与不同的利益诉求,各种不同的“主义”或思想体系不过是这些不同的生产关系与阶级利益的不同的观念反映与理论表达。更明确些说,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是形成多元性的思想体系存在的原因,,多元性的思想体系的存在不过是人们“现实生活过程”的反映与表现。
与任何同时代的思想体系一样,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思想体系也是有自己的特定立场的。但是,它与其他思想体系有一个明显的不同:它在表达自己的立场时,不像其他思想体系那样,或者对自己的立场竭力掩盖,或者是羞羞答答,而是理直气壮与旗帜鲜明地给予明确宣示。对于马克思个人来说,尽管人们可以给他各种各样的桂冠,但其中最重要的称呼首先应是革命家。因为“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正是他第一次使现代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马克思不仅是革命家,也是思想家。作为思想家的马克思,其思想体系在本质上是关于“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的理论。其思想体系的立足点、出发点与归宿无疑是为无产阶级的利益与解放事业代言的。
然而,在不少人的著作与文章中,把马克思主义为无产阶级代言,变换成了为被剥削、被压迫阶级代言,甚至有的人误读与误释为是为穷人代言。按照他们的思维逻辑,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是为无产阶级代言,是因为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受压迫、受剥削最深重的阶级,“无产”阶级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穷人。正是由于一些人将马克思主义误读成受剥削、受压迫阶级的代言人,误读成穷人的代言人,因而,我们在历史研究与历史评价中常常会看到如下一种普遍性现象:凡是在社会历史中处于统治地位的阶级,通常是给予一种批判性与否定性评价;凡是在社会历史中处于被压迫、被剥削地位的阶级,通常是给予一种同情与肯定性的评价,而不论这些阶级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也正是由于相同的原因,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通常会遇到如下的情况:那些经常以弱势群体、穷人的代言人自居,将自己的理论、学说包装打扮成所谓“穷人的理论”、“穷人的哲学”与“穷人的经济学”的人,通常比其他人更能吸引人的眼球或更能获得社会的关注与人们的喝彩,而不论其理论与学说是否有利于推动社会的发展与历史的进步。正因为如此,科学地澄清马克思主义究竟是在为谁代言的问题,以及马克思主义为谁代言的逻辑与根据,不仅对于科学准确地把握与阐释马克思主义科学思想体系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于人们把握历史发展的正确方向、避免狭隘的民粹主义与伪善的道德主义的误导也具有重要意义。
责任编辑:李卫公
来源: 《学术月刊》
三
将马克思主义视之是为所有被统治、被压迫、被剥削阶级代言的理论,视之是为所有穷人代言的理论,之所以是一种误读与误释,除了这种解读与阐释缺乏经典文本的证据支撑外,还在于它不符合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思想逻辑。
不可否认,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社会里受压迫、受剥削最深的阶级,也是资本社会中最贫穷的阶级之一,但这些并不是马克思主义为之辩护与代言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根本原因。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处于被统治、被压迫、被剥削地位的阶级并不只是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农民阶级、流氓无产阶级的地位与境况也并不比无产阶级好多少,它们也时时面对资本主义竞争的压力与挤压,并随时都有掉入无产阶级队伍的危险。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处于最贫困状况的阶级也并不唯有无产阶级,流氓无产阶级的贫困状况较之于无产阶级来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在资本主义社会所有被压迫、被剥削阶级中,所有贫穷的阶级中,马克思主义为什么只是给予无产阶级以积极与肯定性的评价,并为之辩护与代言呢?原因在于,无产阶级不仅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受压迫、受剥削最深,除了自身的劳动力之外一无所有的阶级,因而富有革命性,更为重要的是,现代无产阶级并不是一般的贫穷阶级,它们是作为资本主义与工业革命产物的现代工人阶级,它们是现代以机器为代表的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因而它们代表着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与发展方向。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其他受压迫、受剥削阶级,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则认为,它们虽然也与资本主义制度存在着矛盾,与资产阶级存在着对立,但它们所代表的生产力与生产方式从根本上来说是属于落后与过时的;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生产方式与以机器为代表的先进生产力的发展,它们作为一个阶级注定是要丧失历史的必然性与现实性,注定是要走向灭亡的;它们中的小部分人也可能挣扎着攀爬入资产阶级的行列,但绝大部分人会在资本的残酷竞争中归入破产与进入到无产阶级队伍中来。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指出的: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性趋势是,“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一个阶级究竟应受到什么样的历史评价,并不完全是由它们在社会中是否处于弱势地位决定的,而在于各个不同的阶级在社会历史发展中是否具有存在的必然性与合理性,在于它对社会历史的发展是起着进步的作用、保守的作用、反动的作用决定的。具体地说,资本主义社会中生存的小资产阶级、农民阶级、流氓无产阶级之所以不能成为马克思主义为之辩护与肯定的对象,不在于它们的生活状况相对于无产阶级较为优越,而在于它们越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便越是丧失其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与合理性,在于它们对社会历史的发展不是起着进步作用,而是起着保守与阻碍的作用,甚至是起着开历史倒车的反动作用,因为它们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通常是为了维持它们落后的生产方式与落后的生产力不被消灭与淘汰。无产阶级之所以受到马克思主义辩护与肯定的评价,其原因主要不在于无产阶级是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不在于它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而在于它是资本主义社会所有受压迫、受剥削阶级中具有革命性与远大发展前途的阶级,它是资本主义社会被新的共产主义社会取代的革命力量,它代表着社会发展的未来方向。因此,马克思主义在为无产阶级代言的同时,实质上也是在为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性代言,在为社会历史进步代言。
为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性代言,为社会历史进步代言,是我们把握马克思主义体系的根本基点与理论坐标。离开了这个根本基点与理论坐标,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就有可能被误读与误释,就有可能像人们通常所见到的那样,作为革命的、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被误读与误释为具有浓厚色彩的民粹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与道德主义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是一种革命的理论与科学的理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是革命家与科学家,而不是目光短浅的民粹主义者与多愁善感的道德主义者。对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来说,他们首先是革命家,革命既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理论活动的本质,也是他们从事实际斗争活动的本质。马克思主义创始人首先是革命家,马克思主义首先是革命的理论,这应是不容误读与否认的,谁试图淡化或消解这一点,也就意味着谁在远离与放弃马克思主义。
不过,这里也需要指出的是,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革命”概念的认识是存在误读与误识的。在许多人看来,所谓革命,即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革命,“革命”即是战争,即是流血,即是剧烈的社会动荡,即是社会稳定的破坏与政权的更替。正是基于这样的误读与误识,所以有的人提出了“要告别革命”的口号,有的人提出了要从革命的马克思转换到建设的马克思,有的人建议在共产党执政时代,应从革命政治转换为执政政治。人们对“革命”范畴的这种流行理解,是对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中的革命内涵的严重误读与片面理解。实际上,在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思想逻辑中,“革命”并不仅仅意味着政治革命一种形式。广义上说,人们反对与改变现存事物的一切活动都可以称之为“革命”,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很显然,对于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来说,它的最高使命、“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而使现存世界革命化的确切含义是“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所谓“现存的事物”,应该是一个内容丰富而所指广泛的概念,既应指一切现存的自然事物,也应包括一切社会历史中存在的现象与事物。在马克思“新唯物主义”的视野里,人们对自然界、社会历史中的“现存事物”所采取的反对态度与改变活动,都具有“革命”的性质与意蕴。当然,在马克思历史观的维度上,对社会历史中的“现存事物”的反对与改变是其革命的重点,但即使在社会历史领域中,以政权更迭为目标的政治革命也只是社会革命的一个方面。政治革命只是社会历史变革的部分,而不是社会变革的全部。并且在政治革命中,用暴力的方式、战争与流血的方式,也只是多种可能性方式中的一种,而不是唯一的一种方式。
正因为“革命”是一种“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的活动,因而“革命”也是推动现存事物的扬弃与新事物产生的活动,是一种推动社会历史发展进步的活动。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逻辑中,革命与进步是相互支撑的,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革命是推动社会历史进步的强大动力与杠杆,进步则是革命的目的,并且也是衡量人们的活动是否具有革命性的尺度。并不是任何反对现存事物的态度与行动都具有无条件的革命性质,只有那些使社会历史不仅发生了实质性改变,而且使社会历史沿着向前或向上的方向改变,即推动了社会历史进步的活动才配称“革命”。
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不仅是一种革命理论,而且也是一种科学的理论,革命性与科学性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思想逻辑中是融为一体的。从本质上说,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革命性是奠定在它的科学性上,并源于它的科学性。没有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科学性,也就没有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革命性。而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科学性,则奠基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们对社会历史发展与演进的必然性与规律性的深刻理解。在马克思历史观的视野里,社会历史的发展与演进有其自身的必然性逻辑或客观规律,社会历史中的这种必然性逻辑或规律并不像某些天命论者所断定的那样,是天定的,而是在人的历史实践中生成的。但在人的历史实践中生成的必然性与规律也像自然规律一样,具有一种客观性。与自然规律不同的只是在于,社会历史规律有着自己相对确定的方向性,即沿着向前或向上的方向发展与演进。因为人的实践活动的发展是有方向性的,人的实践活动的能力是不断增强的,人的实践活动的成果也是不断积累的。人在自己的实践活动中不断地追求与创造着适合自己生存与发展的社会形式与社会条件,也在推动着社会历史沿着向前或向上的方向发展。正是基于对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与规律性的这种理解,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逻辑中,在社会历史中存在的所有阶级中,并不是所有的阶级都具有现实性与未来的。那些丧失了社会历史必然性,试图维持现状不变,阻碍社会发展与变革的统治阶级是没有现实性的,它们注定是要走向没落与被淘汰的;那些试图恢复旧有的社会形式的,想开历史倒车的阶级,即使是处于被统治、被压迫与被剥削的地位,它们也是没有未来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视野里,在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中,具体地说是在私有制社会中,某些个人、某些阶级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是社会发展与历史进步所必须付出的历史代价。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资本主义社会中除工业无产阶级之外的所有阶级最终都会因丧失自己的历史必然性与现实性而归于消灭与消亡。所不同的只在于,使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之外的被压迫、被剥削阶级灭亡的并不是无产阶级的革命,而是资本主义的发展与竞争;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而不是其他阶级的掘墓人。现代工业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唯一具有前途的阶级,其原因也在于,他们不仅是工业生产力的代表,而且他们的未来还依赖于私有财产的扬弃与消灭。这就是马克思主义为现代无产阶级辩护与代言的原因与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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