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不站稳,最容易出毛
—–《读邓》系列之三
1959年,适逢建国十周年。热得过头的大跃进要适当降温,此年又出现西藏问题,而八届八中全会上更是风云突变,彭德怀等因”右倾”而垮台,中苏关系又起波澜。这一年,还要召开二届人大一次会议,毛泽东不再继续担任国家主席,而朱德致信中央,明确表态自己不能担任国家主席并提议由刘少奇担任此职,“更为适当”,“至于我的工作,历来听党安排,派什么,做什么,祈无顾虑”。
元旦刚过,邓小平或参加或召集一系列会议,就二届人大国家机构调整和有关人事配备问题致信毛、刘、周、陈、林和彭真:中央书记处讨论了国家机构和人事配备问题。对国家机构,只拟将国务院的司法、监察两部撤销,其余一律不动。人事配备方面,全国人大常委名单,都是经过书记处讨论提出的。但是,国家主席、副主席,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副委员长,政协主席、副主席,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副总理,这些名单,是我根据一些同志的意见和我个人的想法拟出的。建议常委各同志先谈一次,修改后再印发中央政治局、书记处各同志征求意见,然后再提交中央二月会议讨论。邓小平自称是根据一些同志的意见和其个人想法,拟出这一名单的,会是谁的意见?除了毛泽东,要么是中组部长?由此可见,邓小平当时位居中枢,责任之重。
1959年的4月18日至28日,经过精心筹备的二届人大一次会议与三届政协一次会议召开,此前的3月29日,在毛泽东主持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谈及国家机构及人事配备时,邓小平说:这次人代会主要是把国家主席变一下,其他不动,我是主张这次一般不作大变动。其他的如果要变,四年以后再动。这个名单是个基本上不要动的方针。我国的政协和人民代表大会在一块开会,这是一个发明。在4月3日,邓小平在综合整理八届七中全会各小组讨论的意见时,批报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陈云、林彪、彭德怀核阅,并表明自己的意见:毛主席仍应作政协名誉主席,这次也需要重选一次。毛泽东在4月4日批复:我没有上届是名誉主席的印象。如果上届没有就不要增,请查一下。如果有,可以照旧。毛泽东的国家主席都不干了,说是要集中精力思考大的战略问题,他还会再意名誉的政协主席?针对刘少奇担任国家主席一职,在上海召开的八届七中全会上,邓小平再次给予说明:我们认为以刘少奇同志为国家主席,宋庆龄和董必武同志为副主席,朱德同志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周恩来同志继续担任国务院总理和全国政协主席,这是比其他方案更为合适的方案。以刘少奇同志的能力和资望,以他现在在党内所负的责任,出面兼任国家主席职务,是比较好的。但邓小平这番话的落脚点却是:尤其重要的是,毛主席的核心领导作用,不管形式上如何改变,都不会有实质上的变动。但从后来的实际运行来看,效果不太理想,,以至于刘少奇在十年后的1969年屈死河南开封之后,国家主席一职一直虚悬空置,到1970年议及四届人大召开重提是否设立国家主席一职之时,波澜又起,波谲云诡,林彪就国家元首设立公开表态最终与毛泽东决裂分道扬镳,林彪父子九一三折戟沉沙,其罪名之一就是“抢班夺权”,想当“国家主席”,此事至1976年毛泽东去世,无人再敢提及。邓小平重新主政后,宋庆龄弥留之际,有“国家名誉主席”的称谓,为恢复国家主席体制预热,此后,似乎水到渠成,李先念担任国家主席,再后来是较李先念年长2岁的杨尚昆,而第三代核心出现之后,国家主席与党的总书记、军委主席“三位一体”,从江泽民、胡锦涛到当下的习近平,国家主席体制大体上算是基本稳定下来。这一看似名誉的礼仪上的职位设置,还是多少带来不少人心理上的微妙变化,洞若观火的邓小平此番讲话也绝不是无的放矢的吧?而也是在上海的八届七中全会上,毛泽东在讲到“权力集中在常委和书记处”时,竟然在大会上讲了这样一番语惊四座,让各方大员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各自思忖的重话:
权力当然不只集中在常委和书记处,但是总要有一个核心机关,经常注意问题。中央的主席是我,常委的主席是我,所以我毛遂自荐为元帅。书记处的总书记就是邓小平,你就当个副元帅。行不行?毛泽东为元帅,邓小平为副元帅。你们赞不赞成?如果赞成,就照这样办。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唐朝人的两句诗。邓小平,你挂帅了,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你敢不敢呀?毛泽东在文革期间被称为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所谓“四个伟大”,毛泽东也接受默认了,但在1969年九大之后,毛泽东开始反感这“四个伟大”,令林彪有点措手不及,而林彪被称为“副统帅”,是否受毛泽东称邓小平为“副元帅”的启发不得而知。但林彪作为“接班人”写进党章则更是登峰造极了。“副元帅”也仅仅是一种形象的说法而已,古今中外的军事史上,似乎还没有出现过副元帅这一说法吧?朝鲜有“次帅”之说,介乎元帅与大将之间,而越南的胡志明没有军衔,德高望重的武元甲也仅是大将军衔吧?
1959年,也是同1958年一样,召开了两次中央全会,除了4月初在上海召开的八届七中全会,7月2日至8月16日,八届八中全会在庐山召开,史称庐山会议,邓小平因右大腿骨折住院治疗,未能出席这次会议,本来要纠“左”的毛泽东因反“右倾”而使左倾错误更进一步发展。而在1月9日,邓小平在有关会议上就提出,“今年劳力中浮肿病不少,一定要实行八小时劳动,最忙十二小时,否则要出大乱子,要适当估计到体质减弱的情况。对春荒问题,要再三讲,要引起足够重视,宁肯估计得严重一点。现在并不是没有办法,问题是要及早注意,及时调剂。要一个个公社,一个个生产队查清,现在还有不敢讲的。要一面节约,一面调运粮食。春荒再不注意,问题更大。”1月26日至2月2日,在省市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会议上,邓小平也说:“宣传要鼓干劲,但要实事求是,力戒浮夸。去年在宣传方面确实有不实事求是的浮夸现象。”2月20日,邓小平在上海一会议上讲话,谈及1958年的工作,他评价道:去年是全面大跃进,各方面发展很快。但真正冷静地来看一下,农业还没有翻身,工业也没有翻身。总的说来,科学技术、工农业水平,我们还是落后的。我们国家“一穷二白”的形势,还没有基本解决,当然有所改变,但是还没有根本改变。根本改变还差得远,还需要十五年或者更多一点时间,才能真正把我国建成一个工业强国。我们对成绩要有足够的估计,但是同时也不能言过其实,迷惑自己。去年下半年宣传工作有点浮夸,有不少是言过其实的。有一些事情本来做得不错,但是擦上了一层厚厚的粉,不光外国人,连我们本国人也不相信。这样的例子在报纸、刊物、电影中都有。公开宣传要谨慎,宁可做的多说的少,不要说的多做的少。在5月5日会见匈牙利客人时,邓小平更是坦率直言:不要说中国什么都好。讲经济水平,中国比你们落后一百年,比整个欧洲落后一百年。不过,这种状况可以改变。十五年、二十年或二十多年,可能有所改变,但绝不是三五年就有很大的改变。5月21日,邓小平在会见波兰客人时,更是表现出相当的清醒与谦逊,他说:我们有缺点,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了缺点,克服了,得到了进步,这样缺点,也就成了好事。矛盾、缺点、错误,永远是解决一批又出现一批。我们经常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中央全会或各省市委第一书记会议,有的事先没有议事日程,也不作什么决定。这样做的优点就在于及时地和地方上的同志们共同发现问题。而邓小平的最后一句话,则尤为令人感慨,他这样说道: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际上是从1953年才开始的,还不能说已经有了经验。而邓小平在5月27日与苏联驻中国大使尤金介绍国内情况时也说:去年我们虽然是大丰收,但由于办公社食堂,吃饭不要钱,用掉大量粮食。我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要逐步整顿。
邓小平做为党的总书记,对西藏问题的处理可谓是殚精竭虑,事无巨细,一一过问。1959年3月10日,西藏上层集团发动叛乱,公开宣布“西藏独立”,3月11日、12日,邓小平参加刘少奇召集的会议,讨论处理西藏问题;3月14日,邓小平又参加刘少奇召集的研究西藏叛乱问题;3月14日至23日,邓小平主持书记处会议,议题还是西藏问题,张经武、经国华等与会;3月17日,邓小平指出,当前首先是准备坚决平息叛乱,改组西藏地方政府,改组藏军,实行政教分离,然后实行民主改革。3月23日,邓小平在离京赴沪途中,仍与刘少奇、周恩来研究西藏叛乱问题。4月19日,邓小平约谈西藏有关负责人。5月7日,邓小平与毛泽东、林彪等接见十世班禅与阿沛阿旺晋美;5月15日,邓小平同班禅谈话;5月20日,邓小平听取谭冠三、邓少东关于西藏工作的汇报,谭是西藏军区政委,邓少东是副司令员。5月25日,邓小平和汪锋、张经武谈西藏问题。邓小平如此高密度地关注处理西藏问题,称之为呕心沥血,毫不夸张。
1959年又要过去了,因骨折而未能上庐山参加八中全会的邓小平,在八中全会结束四天后,周恩来到医院看望邓小平,大概也会通报一下会议的有关情况吧?此次庐山会议,当事人或后人多有记述、回忆、研究,最为著名的则属李锐的《庐山会议实录》。此次会议,涉及人颇多,并不仅仅是彭黄张周等,田家英、吴冷西、胡乔木等秀才们也深陷其中,而在12月30日,心细的邓小平还委托杨尚昆与杨勇、苏振华、李志民等去看望大将黄克诚,黄克诚也是当时的中央书记处书记。身为军委副秘书长、海军政委的苏振华当时正与比他小22岁的陆迪伦处于热恋之中,苏振华被有人称之为毛泽东的晚年“四宠臣”之一,在1979年就去世了,年仅67岁。
在这样的万机日理之中,1959年的12月29日,邓小平还召开书记处会议,听取周扬、钱俊瑞关于全国文化工作会议情况的汇报,论及文艺批评、出版、宣传等问题,邓小平也都以其一贯风格,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说到文艺批评,他说:文艺工作有个特点,就是慢工出细活。这一点不要完全否定。要反对粗制滥造。对作品的缺点,要理直气壮地批评,但不要戴帽子,要与人为善。对十九世纪文艺的批判,也要恰当,要有历史的观点,要充分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不能否认其进步作用。重要的是站在哪个立场,维护谁的利益,赞成什么,反对什么。立场不站稳,最容易出毛病。论及出版问题,邓小平强调的则是:我们要认真做的,是学校教学用的教材。我们完全按自己的观点搞一套教材,包括十九世纪的世界文化遗产,很需要,这是关系到我们整个后一代的教育问题。说到宣传,邓小平又说:说高峰要慎重,谦虚一点。工农业、科学技术都不是高峰。文艺,更不能讲高峰。现在是高峰了,今后还怎么进步?但不要妄自菲薄。
邓小平谈文艺,说出版,讲宣传,这些在今后十年文革期间都是江青、张春桥、姚文元所掌控的领域,林彪有一次讲话涉及到文艺复兴,据说令江青大为光火,认为是染指了她的领地与地盘。邓小平此番讲话,正在蛰伏的江青又会有何感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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