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独行的勇者 ——论陈映真八十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
第一章 历史灰尘的呈现
Ilha Formosa(福尔摩莎),这是早在十六世纪一群葡萄牙人航行至台湾海峡,因其眼前浮现的美轮美奂迷人景色而惊呼出来的名字,翻译过来叫做“美丽之岛”。可想而知当时台湾岛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切,不过让我们暂时淡去台湾的美丽与富饶,撷取它所遭受过无法掩盖地蹂躏、掠夺还有人们试图逃避的那些心底的隐痛、苦难。这些仿佛已逝去的焦虑过、痛苦过的“过眼云烟”,其实从来就没有丧失过意义。
第一节 揭开历史的伤疤
倘若说近代以来中国的历史是一段饱经沧桑内忧外患的血泪史,那么这种苦难及创伤后所留下的伤疤在台湾这块土地上显得尤其典型。台湾自 1985 年被甲午中日战争中失败无能的清政府以《马关条约》一纸割让后,谁也没有意料到命运多舛的台湾此后又沦落为日本殖民地长达半世纪之久。日本之所以占据台湾,源于贪婪地觊觎台湾丰富的资源,为了长期弥补日本小国的资源匮乏,欲把台湾变成本国的原料生产加工“工厂”与消费市场,为此日本进行了残酷无情地剥削垄断;另一方面,根据台湾优越的地理位置,可以使其作为殖民扩张南侵的前哨据点。为了达到这些侵略目标,日本殖民者也致力于斩断台湾与中国的血脉相连,妄图把台湾人民变成对日本俯首帖耳的愚民。因此,在揭露异族统治者的反抗过程中,台湾文学积淀着独特的历史记忆:有对民族精神的讴歌,也有哀不幸,怒不争,对人民麻木腐朽精神痼疾的针砭。当中特别要说台湾小说,在历史恐怖阴影笼罩下经历了一场罕见的痛苦蜕变,为后来者留下了精神的见证。
一般小说中人物命运的变化及情感诉求是与作家背后的社会历史、政治生活紧密相连、不可分割。陈映真是超越历史和传统的压抑又足以“映真”的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可以清楚体会陈映真试图进行历史分析的意图和戳穿横行一世的歪曲、捏造。
一九三七年,台湾,竹南中港,陈映真出生。也是一九三七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无耻地侵华战争,同时在台湾实行法西斯统治,岛内禁止人们说汉语,在文学思想上进行打击镇压,这给台湾新文学造成了致命性的伤害。终于一九四五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标志着在台湾长达半个世纪的流离失所结束了,人民欢呼雀跃,热切盼望与祖国大陆亲人的团聚。1945 年 10 月 25 日,台湾行政长官代表中国政府庄严宣布:台湾及澎湖列岛已正式重归中国版图,所有一切土地、人民、政事已置于中国主权之下。当得知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生活在当下社会的人们是无法想象当时台湾岛内外的中国人作何感想,多少人掩面痛哭,激动之情无法言表,那会是积攒了多少年的辛酸与苦楚才要开始守得云开见天明。可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迎来了黑暗后的光明,但结果却又再一次掉入了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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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以中国的瓜分为悲愤
陈映真在一九八七年写完小说《赵南栋》后终止小说创作达十二年之久,后在一九九年才相继发表《归乡》、《夜雾》、《忠孝公园》。陈映真有一颗永远不变的中国心,这十二年,他主要在做一件事,就是毅然决然地奔走于海峡两岸,致力于民族统一大业,站在反台独的第一线冲锋陷阵。南方朔曾说过,像陈映真这样具有如此信念的人已成空谷足音。
20 世纪 70 年代台湾的乡土文学论战中,陈映真就表态 70 年代论争所欲解决的问题,不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迎来了全面反动、全面倒退和全面保守的局面。从 80 年代开始,兴起了全面反中国、分离主义的文化、政治和文学论述。台湾民族主义代替了中国民族主义。反帝反殖民论被对中国憎恶和歧视所取代。民众和阶级理论,被不讲阶级分析的‘台湾人’国民意识所取代。这里陈映真就已经表现出强烈的“中国指向”。
当时的台湾,在美国、日本帝国势力所豢养和孵化的政治台独背后呈现的是怎样的形势呢?原本二战结束日本投降,台湾顺利回归祖国,这种情势对于当时欲把台湾从中国版图剔除独立的种种阴谋论者来说,有暂时抵制的功效。但是很快,在国外帝国主义的势力和台湾岛内分离主义分子的合力鼓动下,树欲静而风不止。
美国有关支持“台独”的主张,源自 1942 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远东战略小组从美国的利益出发的提议。当时身为美国国防部军事情报总部台湾问题专家柯乔治主张让台湾自治独立,因考虑到当时的国际形势,表面上柯乔治的提议被搁浅,实际上美国暗地里做着各种随时接收台湾的准备:在 1945 年日本投降前夕,美国代理国务卿罗威特提议干涉台湾自主运动的问题;1947 年,台湾“二·二八”大起义,美国虎视眈眈,隔岸观火,对台政策这时早已逐渐提上日程;在中国解放战争眼看着胜券在握,蒋家王朝频临灭亡之时,美国军方又再次重提有关“台独”的议题;1949 年 1 月 15 日,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司长巴特沃思强烈建议美国政府应该用政治和经济的手段阻止中国共产党政权取得台湾岛的控制权,这份绝密议题呈报的四天后,美国国家安全会议在一份报告中就明确表明了美国推动“台独”的立场。美国反华势力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阻挠中国统一,炮制所谓的“台湾地位未定”的荒谬言论。
如果说“台独”势力是以美国为基点向外组织扩散,那么日本也是鼓动“台独”的始作俑者。台湾光复前后的一些激烈的反抗活动就是在日本右翼势力的支持下进行的,到 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日本其实就已经成为海外“台独”分子的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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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肃杀政治下的反省与思考
第一节 对历史的重新评估
一、血染的铃珰花
陈映真是个“意念先行”的作家,他的写作原则始终遵循着“写什么要比怎么写重要”。当“二·二八”事件发生后,,陈映真敏锐地注意到影响台湾较大社会问题之一的省籍问题,他七十年代遭查禁的小说《将军族》,就触及到台湾现代文学所特有的有关这方面的母题,这一敏感的现实问题映射出台湾“统”、“独”之争。但是尽管如此,面对政治高压,陈映真从未退缩过,八十年代在创作“山路”系列小说时,台湾仍处于戒严状态,陈映真曾回忆道:
一九八三年,还没有解严,我的顾虑很大,可是心里面的写作的呼唤很强。我看过德国关于纳粹集中营的很多艺术作品,这样的苦难除非变成一种艺术作品去升华去反省,我们共同的受伤害的历史,才能够得到疗愈。何况我在里面听到了很多动人的故事,动人到没有人相信。
在阴冷的监狱中听到的“动人的故事”会是怎样的故事?“山路”系列小说共同关注的是五十年代心怀赤子之心,不惜以锦绣年华纵身跃入到锻造美好祖国的熊熊烈火之中的一代有志之士。《铃珰花》从两个孩子的视角看到了一个四处逃窜求生的小学老师,《山路》和《赵南栋》中都淡化了革命者的丰功伟绩,更多的是死亡、禁锢还有面对压迫时的达观、无畏,反而对照出当下人们的麻木、退步。陈映真为我们塑造出这些活生生的血肉,正是要激活出渐渐走向荒芜的人们正义的触觉。
在小说《铃珰花》中我们通过曾益顺和庄源助这两个孩子的纯真视角,看到了一位革命志士高东茂。他是一名小学教师,“二·二八”之后从大陆回到台湾。任职期间,他大胆地建议校长取缔分班教育制度,认为这是对学生的阶级歧视。他主动接收了一个最难教的班级,教学生唱抗日和反对内战的歌曲,并不顾校长反对带着学生们去帮助穷困学生家庭做农活。他为自己错误的一时义愤主动向学生庄源助道歉,他告诉学生“不要让别人教你们从小就彼此分别,彼此仇恨”。 他教育学生正义、善良、热情、正直、爱国,这样一位深受学生们爱戴的老师突然失踪了,随后惨遭杀害。这给期盼着老师归来的纯真的孩子们留下的是永久的伤害。这一点从三十多年后的学生阿助那里体验到:“其实再也无从清晰地想起高老师的面容,但惟独高东茂老师的那一双仓惶的、忧愁的眼睛,倒确乎是历历如在眼前……”。在正义只能在不见天光的阴暗山洞中避难的那个年代,多少像高东茂这样的人被戕害,记忆中陈映真十多岁时邻家外省姐姐被神秘带走,高中时每天路过的看守所门前政治犯家属们绝望的身形以及五〇年几乎每天都能在告示栏看到的枪决犯的通知,直到 1969 年陈映真在监狱中与幸存的无期徒刑的政治犯们相遇。陈映真在哀婉中谴责,也在铭记中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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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被遮蔽的真相
陈映真通过《铃珰花》、《山路》、《赵南栋》的写作追忆五十年代在恐怖政治下革命者的悲惨同时也对他们坚贞不屈的精神进行怀念,揭开了那段就快要被人们遗忘的历史伤疤,意在当下对历史进行反思。随着时代发展,陈映真对台湾发展始终在有所希冀中报着矛盾的看法。八十年代末翻过了戒严时代沉重的一页,台湾依然面临更加复杂的政治环境。让陈映真甚是忧虑的是,很多人从不回头检讨一下,似乎过往之事早已烟消云散。受西方影响台湾高度提倡的民主化的浪潮中,“许多人出来高唱民主自由,可是在过去戒严的年代里,他们不论秘密或公开地做了哪些事,都不需要一个手续来检讨”?所以,这种严重的反省缺失深深地刺痛了陈映真,从昨天开满“铃珰花”的“山路”中走来,“夜雾”中继续检视历史,深挖细琢,开拓个人命运与族群记忆的深远阔大和隐患丛生的当下社会图景。
一、家族离散与亲情异化
“夜雾”系列小说的第一篇《归乡》取材于发生在两岸中国人身上的真实故事。内战时期,国民党的许多士兵大都是用武力威逼胁迫来的,如《归乡》中的本是大陆人却去了台湾的老兵老朱,就是被乡长骗去看电影,之后就被荷枪实弹的士兵链铐带绑地押送编入国民党军队,从此转战各地。本来老朱的母亲只是想让常年干农活的儿子休息一下,没想到却把儿子送上了一条不归路,余生她再也没见到亲儿。国民党节节败退撤到台湾,老朱也只能跟着来到台湾。海峡相隔,相望亦可见,只有仅仅一千六百米,可是这成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四十多年后,老朱终于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家乡,却单单只有收到母亲的遗簪。无奈之下,他又回到了台湾,回到相依为命的女儿身边,回到他第二个家。
由于海峡两岸的长期隔离,流落台湾,有家难回的大陆籍老兵承受着与亲人分离的苦痛。还有许多被国民党军队强征入伍,滞留在大陆有家不能归的台湾籍老兵也一样在承受思乡之苦。《归乡》中的林世坤,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一家人过着穷苦的生活,被国民党部队招兵告示吸引:“月饷四百五,每顿大白米饭,还保证只戍守台湾,绝不派调到到大陆”,“入伍当兵,可以免费学国语,有薪水挣,三个月退伍,保证退伍后有工作”, “但凡今日志愿入伍的,这一家的兄弟都可以免征” 就这样,林世坤为了贫弱的家,为了家中两个弟弟,决定背井离乡。让他们倍感被嘲弄的是,国民党失败后把身强力壮的新兵带走撤到台湾,却把老兵扔在了无依无靠的海峡彼岸。从此以后,被留下的老兵只能瞭望另一端的家,他们甚至可以望到家的方向的灯火,但就是回不去,回家成了这些老兵遥不可及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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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陈映真革命精神探源 ....................... 26
第一节 对第三世界主体性的想象 ............................. 26
第二节 左翼之路的艰难求索 .................. 29
第三节 人道主义情怀 ..................... 32
结论 ............. 34
第三章 陈映真革命精神探源
翻开1988 年由人间出版社出版的《陈映真作品集》(共 15 卷)任一一卷的序文后,我们可以看到其中醒目地写着这样一句话:“献给——在民族分裂时代中为良心·爱·正义而热烈地生活·创作和战斗的人们。”这段话既表明了陈映真所处的时代,也表明他的创作思想及理想。
第一节 对第三世界主体性的想象
陈映真报考中学的时候,正值世界冷战高峰朝鲜战争进行中。美国在战争中趁机利用舰队封断了台湾海峡,国民党当局开始疯狂的在岛内残忍的肃清“共匪”,对外台湾自然而然地成为美国在东亚冷战的战略前线。当时,台湾在美国的诱导下,肯定美国的宣传:世界被分成两个部分:一是以美国为首的“自由”世界,代表了民主、自由、人权,对他国领土不予侵犯,反而提供慷慨援助;二是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世界,代表是独裁、暴力、落后。中国当然是属于后者中的一员,台湾则是与中国相对的一面——“自由中国”。六十年代以后,战后台湾在美国的经济“援助”下,经济快速发展,无论是思想上还是政治上,台湾都紧紧跟随美国,做到与其“共呼吸”。
七十年代末,西方从生产方式的角度把世界重新划分为三大世界:以“自由经济工业化国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第一世界”,以社会主义国家为“第二世界”,而以世界上经济不发达的国家为“第三世界”。第二种分类,有意识形态色彩。“自由经济国家”为“第一世界”,“第二世界”是“中央计划经济”即社会主义国家,而“不发达的自由市场国家”为“第三世界”。现实中,台湾独立论者不想跟贫穷的亚洲、非洲、拉丁美洲为中心的“第三世界”扯上任何关系。因为它长期以来一直执行“亲美”的政策,这种政策的背后就是切掉中国,连带着切断与亚洲的联接,美国几乎是它唯一的参考坐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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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陈映真不是一个多产的作家,他的小说篇幅并不算多,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初心,他的一生是把自己和历史联系起来的一生,他经历过日本殖民统治,台湾光复、国民党专政乃至民进党上台,遭受过日本“皇民化”运动遗毒、二·二八事件、国民党白色恐怖肃清,七年身陷囹圄失去自由,出狱后各种文学论战及身处台独逆流沉渣泛起当中。不得不说的是陈映真的作品大部分都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他对台湾部分历史的否定,对资本主义的披露等固然有其自身的局限性。不过也是在特定历史时期,他一直用良心去观察、回顾、思考、反省他所处的时代与社会,利用文字和实际行动去拨开海峡上空笼罩的层层迷雾,他通过文学来参与政治,通过政治来丰富文学,争取祖国统一、民族团结、批判经济殖民等思想,给予人们源源不断地灵魂召唤,给无数已迷失的心灵以理智、清醒地指引。正是这样一个人道主义作家,这样一个不悔的左翼文学家,是当今华文写作世界的一面大旗,对中国大陆文学创作具有无可厚非的启示性意义。几十年来,他由耶稣走向马克思,由个人情感世界走向社会文化结构批判,从台湾走向整个中国乃至世界,他以一个思想家的眼光深入洞察广大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曾经饱受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压迫剥削的历史,为第三世界呐喊、为左翼革命者们所经历的悲痛而悲痛,他的思索与呐喊,他的孤独与无奈,他的忧伤与乡愁牵动情系无数中华儿女的心。他的灵魂凌驾于台湾岛上空永远不朽,他的精神永远是屹立于海峡另一端的擎天柱。身为中国人,陈映真永远是我们中华民族当之无愧的骄傲,他的精神永不朽。
参考文献(略)
本文编号:36382
本文链接:https://www.wllwen.com/wenshubaike/lwfw/363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