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视域下的70后作家
第一章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设立背景和评审机制
《南方都市报》于 1997 年创办在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广州,一开始它便敏锐地将市场定位在市民阶层,强调报纸的大众性和可读性,迅速崛起为南中国的一家旗帜性媒体。2003 年 4 月《南方都市报》设立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成为国内第一个民间的独立文学奖,而这一创举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一次冒险,而是有胆识的破冰,这主要可以从两个方面解读,一是在市场经济背景下,文学已经走向商品化;二是南方都市报当时正在策划着转型。
上个世纪 90 年代,伴随着市场经济和城市改革的深入,经济全球化的到来,“中国社会彻底摆脱了传统社会观念的束缚,道德伦理和血缘关系不再是稳定社会的基础,传统大家庭走向解体,人际关系开始溶于利益因素。在文学层面,随着商品意识对文化市场和文学创作的进一步冲击,极大地改变了建国后组织文化传播、文学生产的秩序和方式。后者在逐渐脱离国家的垄断与控制后,开始向着市场大幅度地倾斜”。
文学作品依旧是作者和读者的纽带,但关系不再牢固。本雅明敏锐地说道,“当一个作家走进市场,他就会四下环顾,好像走进了西洋景里。他的第一个企图是为自己确定方向”。而读者和消费者并没有本质区别,“顾客无论如何也搞不清楚不同质料之间的差别……随着顾客专门知识的衰退,趣味的重要性就增加了,,对消费者和厂家来说都是如此。”对于读者而言,趣味成为在书海般的市场上遴选作品的依据,媒介的参考开阔了读者的视野,而这种刺激消费是作家、出版商、媒体乐意看到的。在这里,本雅明将“趣味”作为文学消费的前提,而“趣味”的生产正是大众传媒长袖善舞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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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为中国文学评奖提供了一种新的标准和思路,“公正、独立、创造”的原则, “反抗遮蔽, 崇尚创造, 追求自由, 维护公正”的宗旨,鲜明地标志着它的初衷和理想。文学奖之所以会在今天引起在诸多质疑和争议,主要来自审评结果容易受到指责,而这源自文学作品的不确定标准、评审机构和人员的倾向性和局限性。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评审范围包括所有当年度公开发表以及正式出版的华语文学作品,对地域并没有限制,直接由提名委员会提出,不接受作家本人或所属团体的申报,11 位提名评委通过三轮投票,在候选提名中选出每个单项各 5 名候选人作为最终提名名单;在报纸和网站上对最终提名名单进行公布;从专家库中随机抽取七名组成终审评委阵容,然后七位终审评委对候选提名的作品研读和讨论后,在国家公证员的监督下投票,得票多者即为获奖者;最后公布评选结果并举办颁奖典礼,颁发奖杯、证书、奖金。每年的颁奖词和获奖感言也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文学奖是文学批评的浓缩。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并不是单纯的媒体批评,学院学者和著名作家成为它的座上宾,是其权威性的保障,可以说是当下传媒语境中文学批评的新形式。2003 年年度散文获奖者余光中先生在获奖演说中提到,办好一个文学奖要做到四个方面:一是办文学奖的人要热心文化;二是评文学奖的人要望重士林;三是得奖的人要实至名归;四是文学奖要价值分明。[11]在这个前提下可以看出,如何办好文学奖关键还是在人。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官方公布的终审评委专家库名单包括韩少功、马原、洪子诚、陈朝华、程永新、李辉、王小妮、翟永明、苏童、李西闽、李少君、于坚、韩东、李敬泽、程光炜、王尧、林建法、朵渔、张炜、魏微、方方、李静、梁鸿、阿来、金宇澄、麦家、徐敬亚、程永新、阎晶明、谢有顺、帅彦……这份名单应该可以用“望重士林”来相容了。
在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奖项中,“年度最具潜力新人”被视为新生代作家崛起的标志。而过往的十二届中这一奖项 8 次颁给了 70 后作家,在其他奖项中也有 5人,他们分别是盛可以、须一瓜、李师江、乔叶、徐则臣、塞壬、阿乙、赵志明、朵渔、魏微、沈浩波、梁鸿、田耳。可以通过一个表格来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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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70 后作家的出场
值得一提是,盛可以刻意为之的小说语言,她对秽言污语从不避讳,保留着原汁原味的日常气息,在谈到她的语言为何凶猛时,作者说无非是她抓住了事物的本质,而不去粉饰。但在《缺乏经验的世界》中,似乎是为了反戈一击,她在刻画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内心世界时,使用了这样的词,敛身、挼搓、眄、瞵、腽肭、睒、鬅鬙、衋伤、儇薄、翛然、半丬、捋过……作者的理由是,“比词汇碰撞得更厉害的,居然是女人这颗经验丰富的雌心”。盛可以准确地书写了经验构筑的女人面对翩翩少年时的困窘,在肌体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年的面前,只能偷窥和觊觎,但无法逾越,最后心生倦怠,变得忧伤。而盛可以之所以重要在于她笔下的女性形象来自杂芜的现实,来自作者的在场和直觉,而不是源于对女性的想象和建构。《道德颂》、《死亡赋格》、《野蛮生长》的问世,标志着盛可以的成熟和转折,她从密室走向了旷野,已经大不相同了,但始终生长在湿泥和粗砾上,有着来自楚地的凌厉之风。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给盛可以的颁奖词说她远离了当下女性写作的经验陷阱,冷静、开阔和深邃地书写两性心灵的微妙关系。首届有着它特殊的意义,2002 年度最具潜力新人颁给当年刚踏上文学道路的盛可以,体现了大奖的眼光和勇气,这样的肯定不仅对她个人有着积极作用,也是“美女写作”的炒作、“下半身写作”的硝烟之后,70 后作家真正的出场,他们一直坚守在纯文学的阵地上,没有缺席而是长久被遮蔽着,他们的创作需要鼓励,他们的潜力需要被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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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一瓜是《厦门晚报》政法记者,2000 年重拾写作,舒婷是她最早的伯乐,将她推荐给了《人民文学》。她的身份经常地经验着社会暴力和阴暗荒诞的那一面,这也成为她虚构小说的基础素材。当奇闻异事以素材的形式进入须一瓜文学叙述中时, 它们本身所具有的边缘性质,使得小说中人物的生存处境总是异于日常生活的,那些鲜为人知或者熟视无睹的东西在文本的框架下成了很好的切入口,这不仅有利于须一瓜扩张她的文学空间版图,也使得作品所呈现出来的精神维度更加丰富多元。
警察是须一瓜小说中经常会出现的角色,作者通过这一特殊身份可以方便地进入各种场合发声。《淡绿色的月亮》讲述一个内外勾结的持械入室抢劫案引起的一场婚姻危机,在开头和结尾出现在芥子眼中的淡绿色的月亮意象,把小说变成了一个环形的结构,整个故事更像是一次潜意识的骚动被镶进去。芥子由于丈夫在遭到抢劫时没有反抗感到绝望,进而怀疑丈夫是在暗中相助劫匪,对情感产生了质疑。警察谢高清楚地知道芥子的心理障碍,他也能理解芥子丈夫的选择,于是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沙漠中有个聪明的猴子,无意中看到一块大石头下的毒蛇,吓得晕过去了。可是,从这以后它每次经过那块石头,都忍不住想去翻看那块石头,而每次,它都因为看到了那条毒蛇而吓晕过去。这则寓言是小说的核心,芥子内心挥之不去的是对爱情所应有之力的绝望,她再也放不下逼问和审视,而这困境像极了博尔赫斯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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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经验与中短篇小说..........................................20
(二)小城镇里的中国................................................21
第四章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70 后作家的奋进........................25
(一)故乡反刍者魏微................................................26
(二)梁鸿与乔叶的非虚构............................................28
(三)须一瓜与李师江的多产..........................................31
(四)盛可以与徐则臣的担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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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70 后作家的奋进
1994 年已开始发表作品的魏微是 70 后作家的元老,这位笔耕不缀的江南才女始终保持着特有的沉着和冷静,在 2004 年便被提名为第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年度小说家候选人,七年之后终获得 2010 年度小说奖,而她此前已载誉鲁迅文学奖、中国小说学会奖、庄重文文学奖。郜元宝认为“魏微可以说是中国新一代青年作家的一个典型”,短篇《一个年龄的性意识》、《乔治和一本书》之后魏微告别了先锋派的陌生化的文学探险,回归到了日常生活中,老老实实地写着自己的感受、亲人、乡村和城市。魏微走过的文学道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 70 后成长的缩影。
魏微自绝于 70 后的行列,但谈论 70 后这个群体时依然绕不开她,即使她已走入经典作家的队伍。而这源自李健吾先生所说的“不由”,在魏微的作品中 70 后的痕迹不时隐现。在小说《姐姐与弟弟》中,1976 文革结束,“我”从 H 城来到吴村第一次见到了未曾谋面的弟弟,在跟在母亲身后回城时,低着头看自己的脚落在小路上对自己说:
我走在别人的年代里,那么微小,可以忽略不计。等到我们等来自己的年代,也不过像我母亲一样,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风吹乱了头发——那平静里总有一些不耐烦吧?
这样的叙述显然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开始,而在魏微的作品中不时会有这样的声音。魏微也是一个故乡反刍者,作者一直企图发现那些在时间中悬置的意义,在她的小说中时常出现的困境是一面“时代与城市都显得过于正确了”,一面故乡幽灵般存在,不时地冒出来指认自己,在作者温绵的语气中总缠绕着某种精神、情绪的意外滋长、瓦解、隔膜、断裂、追忆,而看起来不可避免。《乡村、穷亲戚和爱情》中,少女时代的“我”每次家里来了穷亲戚之后便意志消沉,乡村像是一个不堪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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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文学奖当然只是文学的副产品,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供的文学与传媒的视角,使得学院批评与媒体批评结合起来,这样既能够发现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又为文学提供了一个宽广的生长空间,推动文学发展。本文在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视域下对 70 后作家的探讨只是一个管窥,新世纪以来,70 后作家在更广阔的时代背景下进行着创作,从个人化的叙述转向对社会和民族的反思,他们正用尖锐纯正的语言、不拘一格的文学理想悄然改变着当代文学创作的面貌,成为文坛主流。 在论文的完成过程中,70 后作家的新作不断推出,第 13 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公布的提名中,徐则臣、宁肯、路内进入了年度小说家的角逐,最终徐则臣众望所归地再一次赢得了小金人,他们不再是“潜力新人”,这也表明 70 后作家正在走向成熟。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各类文学奖的获奖名单和提名中,这个群体的面目正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在各类传媒的网络和策划下,不断有新锐作家加入 70 后作家的阵营,大有“高手在民间”之势,而已被公认的 70 后作家,开始走出自己的文学道路,个人创作的群体特征正在消散。在大众文化的语境下,“70 后”逐渐沦为了一个市场和文化的 logo,它的意义要么被用来狭隘武断地指称,要么被宽泛地肢解的已逾越了其范畴。无论如何,70 后作家在创作上已呈现出新的动向,写作姿态更加成熟,他们的文学未来值得期待。
参考文献(略)
本文编号:4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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