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建构的男孩——新时期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研究
第一章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的历史沿革
本章对自清末民初以来中国儿童小说中的男孩形象建构的历史沿革问题进行整理和分析,分为三个时期:启蒙视域中男孩形象的建构,主要是五四时期;政治视域下的男孩形象的建构,主要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到文革结束;新时期多元开放视域中男孩形象的建构,即新时期至今的儿童小说中的男孩形象。
中国儿童观的发展演变史:从五四时期的“儿童本位”,到左联时期自觉地把儿童融入到时代阶级斗争中;再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因为时代的发展和不断地变化,儿童观被大的政治环境所遮蔽;文革时期,将个体自我融入集体甚至到无我的意识,儿童本位的儿童观逐渐被抛弃;进入新时期,对主体性的热烈争议,显示了个体自我在受到长期压抑后为了适应社会气候而引发的集体性宣泄,儿童观逐渐从大的政治下分离出来,走向了真正意义上的内化的“儿童本位”观。五四时期就提出儿童是独立的个体,但是在阶级斗争和抗日战争时期以及文革时期,儿童的独立个体性被掩盖,民族、阶级、国家的角色定位让儿童的存在失去了其应有的个体特点。新时期以来,社会的稳定发展,男孩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角色担当被重新定位,男孩回到了作为个体的地位,男孩的身份内涵发生了改变,男孩独特的个性和性别特点被重新发现。
第一节启蒙视域中男孩形象的建构
清朝末年,资产阶级改良派为了宣传他们的政治主张,倡导为儿童进行专门的写作,将儿童提升到与成人同等社会地位的“国民”身份,并置于“国为民纲”这一新的从属关系中。启蒙思想的代表人物梁启超主张“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新一国之小说”。在谈及小说的重要意义中,他指出小说要面向孩子。然而清末的儿童小说创作基本没有,多是翻译外国作品或是改写古代作品。辛亥革命之后,儿童小说得到了文教界的重视,理论上的重视推动了儿童小说创作的初步发展。相比于晚清时期,这一时期儿童小说的创作数量明显增多,有些作品还切合儿童的喜好。五四之后“儿童”被发现,不再是“成人的附庸”,此时涌现了一批专门为儿童进行创作的作家和文学理论家,“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观开始形成。中国儿童文学艰难地走过初创期,虽然起步晚,起点高,但成绩突出。
在这一时期的儿童小说中,男孩作为一类形象的书写在儿童小说中占据了一大部分。叶圣陶是儿童文学创作的先驱。儿童小说《伊和他》讲述了母子之间温馨的亲情。咬洁的月光下,儿子在母亲怀中玩耍,不料孩子手中的玻璃球击中了母亲的脸颊,顿时儿子开始流泪,啼哭;母亲则是微笑、亲吻和爱抚。作者试图通过这幅母子亲情图来展示人生的一种理想境界:爱与美的交融。男孩只是作为作者传达思想的画面人物之一,对于男孩形象的刻画和书写基本没有。《阿菊》一文开头写到小男孩阿菊被父亲送到了学校,在阿菊看来这是“一个光明空阔透气的地方”,阿菊有一种阳光灿烂、豁然开朗、春暖花开的感觉,以前阿菊生活的世界“除了一间屋子和门前的一段街道,他没有境遇;除了行人的歌声、小贩的叫卖声、母亲的咳嗽声和自己的学语声,他没有听闻;除了母亲,他没有伴侣;而母亲只伴他睡觉”。他生活在一个狭窄的世界,通过对比家与学校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作者将文笔伸向了儿童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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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政治视域中男孩形象的建构
五四之后,随着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兴起,中国的儿童小说也逐渐被纳入政治话语体系,在不同时期的政治语境下,男孩承担着不同的历史使命,具有、同的性格特点。
一、阶级视域中男孩形象的建构
“左联”时期的儿童文学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况。“左联”时期,儿童文学被视为革命文学的一支,儿童文学的创作成了为儿童提供革命思想的重要途径。
左翼文艺运动的兴起,促进了儿童小说对社会现实的深度介入。1930年“左联”成立,《大众文艺》创办了《少年大众》副刊,刊登少儿作品,并召开过两次“关于编辑儿童文学刊物”的座谈会,探讨建设和发展无产阶级儿童文学的问题,会议认为:革命时期文学的任务,是培养少年儿童的阶级观点,使之参与斗争的需要,还要给他们“新的有益的东西”,使他们的爱好转向革命事业,题材范围应包含“讽刺,暴露,鼓动,教育”等多方面。本时期的儿童小说尚有大部分“儿童本位”思想的痕迹,但是大多数是以唯物社会学的儿童观为指导而创作的,内涵较为丰富和深刻,思想意义、现实意义比较鲜明。儿童小说的创作具有倾向性,艺术水平也明显提高,许多作品情节生动,人物形象可见可感,逐渐走向成熟。
儿童报刊犹如雨后春算,为儿童小说的繁荣发展提供了一个阵地,各大出版社也竞相出版儿童书籍。左联时期继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再次掀起了引入外国儿童文学的高潮,欧洲的批判现实主义以及前苏联的社会主义的儿童文学作品被大量译介引入,为中国儿童文学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和活力。各地纷纷成立儿童文学协会,1937年,上海成立“儿童文学协会”,年成立了“儿童读物研究会”。这些都促进了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迅速发展。
这一时期,儿童小说中对男孩形象的书写也相应增多,如胡也频的《小人儿》中写的是革命战争时期,男孩“小人儿”觉得不在家的时光是快乐的,在家总是受到母亲的指责、抱怨。胡也频的《黑骨头》也是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写了一个14岁童工阿土的故事,阿土在阶级斗争中觉悟并成长,文本中明显加入了阶级斗争的因素。如果说五四时期的儿童小说,只是指出儿童成长中所面临的社会问题,那么这一时期的儿童小说不仅提出了社会问题,还提出了解决问题的途径和方法。再如冯挫的《小阿强》的主题也是揭露社会矛盾,呼唤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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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新时期多元建构的男孩形象类型
20世纪80年代,曹文轩指出“儿童文学承担着塑造未来民族性格的天职”,为民族未来打基础的责任,其中男孩的塑造在某种程度上更奠定了民族的阳刚之气。90年代曹文轩又提出儿童文学是“为人性打底子”的文学。中华民族性格中所缺少的力度,很大程度上和儿童教育、儿童文学中以柔为美,服从、听话、以乖为好的价值取向有关。塑造女孩宜于柔美和乖巧,但男孩担当着重塑民族阳刚性格的使命,不能止于柔美。儿童心理学认为,儿童年龄特征既有稳定性又有可变性。可变性是指儿童年龄特征不是固定不变的,随着时代、社会制度、年龄阶段改变。可变性是绝对的,稳定性是相对的。新时期,男孩生理和心理的成熟阶段提前,他们变得视野开阔、求知欲强、善于独立思、自我意识明显增强,有一定的辨别是非能力。新时期以来,不少作家把目光投向男孩,在小说中倾力打造各类男孩形象,大致可概括为三类:“苦难男孩”形象、“反叛男孩”形象、“情感男孩”形象。不同性别的作家按自己的观念和标准来塑造男孩,体现出不同的特征。
第一节“苦难男孩”形象谱系
新时期以来儿童的物质生活改善,但文学作品中苦难男孩依旧存在。他们既经历着物质生活上的艰难,也经历着身体心理上的痛苦。面向儿童的书籍时应尽可能展现光明、美好,但现实世界的复杂和真实人生的沉重,成人没有任何力量使世界像孩子眼中那般的美好。儿童文学作家不仅要向儿童传递人类的文明成果和美好图景,也要把真实人世的黑暗以健康的方式转述给儿童,让他们更全面地认识社会,促进健康发展。通过阅读,男孩可以在儿童小说中了解同一年龄的儿童心理,获得一种认同感。
苦难男孩形象有其历史传承。五四至抗战的儿童小说随着革命文学和左翼文学的大潮起伏发展的,重在描写社会底层儿童的苦难,展现男孩的觉醒与反抗。阶级斗争时期,儿童小说在展现儿童的痛苦与不幸时,突出了阶级斗争的理念。改变了五四时期小说中男孩形象的普遍善良、纯洁的特点,根据阶级和贫富的对立,使无产阶级的贫苦儿童大多善良、纯洁、倔强、富有同情心和反抗精神,而资产阶级的富贵儿童却普遍骄横、邪恶、缺乏同情心。文革时期更是出现公式化、概念化的“高大全”式的“好孩子”形象。
现实题材的儿童小说关注儿童生活中可能遇到的种种苦难,“苦难儿童”形象伴随中国现代儿童小说而出现。如叶圣陶的《伊和他》、冰心的《义儿》、王统照的《湖畔儿语》等。战争年代的儿童小说更是聚焦于儿童饱经的战争苦难,如管桦的《雨来没有死》。新时期以来的儿童小说继续塑造这类形象,并赋予其更多层面的苦难指向。从具体的生存困境来看,这些苦难可分为物质的贫穷,身体的缺陷和心理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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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反叛男孩”形象谱系
新时期以来的男孩,物质生活条件相对优越,苦难和贫穷不再是困扰他们成长的最主要的问题。作家的笔触则深入到男孩的心灵世界,寻找外表阳光乐观的男孩们内心深处的秘密和困扰。他们在生活中学会了反思、反观自我,学会了成长、改变,但是骨子里有叛逆的心理。这里的“反叛”主要是指男孩做出与社会、家庭、学校规定的要求标准不相适应的行为。这些“反叛”男孩也会进行自我反思,寻求更好的生存。作家通过书写这些“反叛男孩”提出了当今社会、教育、家庭存在的不利于男孩健康成长的诸种问题,指出男孩身上存在的困惑和苦恼。
一、淘气中的挑战
男孩的内心“反叛”表现在挑战学校、家庭对他们的约束,反叛触及他们内心正义感的敏感事件。有的是单纯的淘气包,他们活得没心没肺,单纯快乐。有的巧、听家长的话,不受束缚。他们喜欢按照家长的那一套标准来做乖孩子,和家长对着干。比如杨红搜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中的男孩马小跳,是调皮和揭蛋的小淘气包,他们生活的无忧无虑,在家庭和学校中都是小霸王的形象。另一个突出的形象是秦文君笔下的男生贾里。秦文君在《男生贾里》以一副轻松、活拨、略带调侃的叙述语调讲述了普通孩子在学校和生活中的故事,是一部深受读者喜爱的小说。小说以记的形式,记录了贾里的18个故事。贾里是班里的“三剑客”之一,他“发誓要出名,要与众同”,他尽干些引人注意的事情,比如愚人节时戏弄张应达,参加篮球校队。贾里和鲁智胜脑子都是奇特的想法,如想抓蛇,在马路上抢别人的包。他们是城市淘气男孩的典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敢于尝试和发现新的事物,思想灵活,能够变通。作品中还写到了贾里的妹妹贾梅,小说里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琐碎的小事,展示当代都市少年的生活情趣,十分亲切自然。秦文君认为在塑造儿童人物形象时要符合人物自身发展的特点,是作家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而不是矫揉造作的摹写。所以她笔下的男孩形象是遵从他们的自然天性,调皮、淘气的男孩才是这个时代最普遍男孩形象的指称。作者也是按照自己的儿童文学主张去展现男孩的,所以在他们身上,顽皮是一种真与美的体现,艺术上显出浪漫。再如,《开心男孩》写了一个叫林峰的男孩,他是班级的活宝,总是能让人忍俊不禁,走到哪里把快乐种在哪里。林峰总是给我带来快乐,和他的聊天总是让人发笑,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找到他烦恼定会全部消除。秦文君笔下的男孩都有着快乐的童年。再如《小鬼鲁智深》中“鲁智深”。《调皮的子》和它的续集《年糕包子兄弟和紫苜蒂农场》里朱多星和表弟小沙这两个搞蛋鬼,他们捣蛋的同时还认为一切是理所应当的。作者完全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写,把每个故事写的妙趣横生。《宝災当家》超越现实进行大胆探索,通过一个善于体察学生的班老师,把班级里品学兼优的宋宝贝和“品行、成绩在班内倒数第一”的史金龙放在一起写。小说由表入里、生气勃勃地展露了这两个孩子同性格中可爱的一面,他们的纯真勇敢、正直和朴实之美。《四弟的绿庄园》中的四弟是全家抱有唯一希望的男孩,是既调皮又软弱的男孩。四弟喜欢上海的都市学校生活,甚至厌学,回到山东老家那片饱含泥土气息后才又变得阳光开朗。可他的妈妈希望他回到都市、有所成就,对他的爱好强加干涉,最后完全将其埋葬。文中的这个男孩不喜欢都市的喧,反而喜欢农村的宁静,但是他得不到母亲的支持。在母亲眼中,四弟可能是一个叛逆的孩子,但是这个男孩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内心却向往古典的平静,这也可能是困扰一代儿童的问题。这些男孩的身上都体现着一种调皮、淘气,不受束缚,他们与传统定义的乖孩子背道而驰。这种直来直往的淘气正是新时代男孩内心坦荡的展现,他们极力展现自己的个性,显得与众同。作家观察到新时代儿童淘气的特点与过往的顽皮男孩不同,在行动和语言上,更加注重真实学校生活的展现,以及家庭中与父母之间新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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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时期男孩形象的艺术建构..........31
第一节在多重对比中塑造男孩形象..........31
第二节复合型的叙事视角...........34
第三节不同性别作家建构男孩形象的差异.........38
第四章新时期男孩形象建构的意义与缺失.........42
第一节对“儿童本位”观的深化与内化.........42
第四章新时期男孩形象建构的意义与缺失
新时期以来,儿童文学作家创作了许多优秀的儿童小说读本,作家运用对比手法、多重叙事视角、个性化的叙事语言等艺术手法建构了一批个性鲜明的男孩形象。新时期儿童小说中被建构的男孩形象在文学史以及现实生活中都具有一定的意义,其突出的一个意义体现在预示着儿童观在新时期对“儿童本位”观的内化和深化,其现实层面的意义体现在男孩形象的塑造对男孩教育、男孩心理健康引导以及男孩个性化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新时期儿童小说中被建构的男孩形象具有一定的意义,从文学史层面看,这一建构预示着儿童观在新时期对“儿童本位”观的内化和深化,从其对现实生活尤其是儿童成长这一层面来看,男孩形象的塑造对男孩教育、男孩心理健康引导以及男孩个性化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同时也可以看到,新时期以来的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建构仍存在某种程度的缺失。
第一节对“儿童本位”观的深化与内化
可以说,“五四”之前,封建专制制度下没有所谓的“儿童观”,中国儿童的发现,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追溯新时期之前的儿童观,可以发现,同时期的儿童观以及儿童形象的定位是不断变化的,而且极具时代色彩。五四时期,在“童心说”、“儿童本位”观的指引下,儿童是天真、无忧无虑的顽童。进入二十年代,中国社会经历剧变,儿童文学被视为革命文学的支,革命文学的任务是培养少年儿童的阶级观点,使之参与斗争,还要使他们的爱好转向革命事业,本时期的儿童小说创作中仍有部分“儿童本位”的思想,但以唯物的社会学的儿童观为指导而创作的儿童小说占有更重的分量。上世纪二四十年代儿童文学的核心话语是“革命”与“抗战”,阶级矛盾与民族危亡的紧急影响了儿童小说的书写轨迹,导致了这一时期儿童小说偏离了“儿童本位”观对男孩身份的认同与塑造。儿童文学加入了时代使命的呐喊之中,儿童成为抗战宣传的工具,尤其是男孩在这样的民族危亡的时刻,更是担当起民族小英雄的使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儿童告别了普遍意义上的真善美的身份,在阶级斗争与民族救亡中成为了“小英雄”和小战士”。当时的主导文化基本上实现了以民族共同体想象为统摄的大一统局面,对儿童的社会身份的认识亦由此达到高度统一的状态。新中国成立之后,大一统的社会主义文化意识形态延续了对男孩社会身份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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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中国新时期以来儿童小说在儿童文学的发展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本文选取被建构的男孩形象作为研究的切入点,探讨男孩在新时期以来身份内涵的转变,尽可能全面地分析中国新时期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谱系及其艺术建构特征,发掘新时期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与儿童文学观之间的相互影响以及儿童文学美学嬗变的意义。
新时期儿童小说在男孩形象建构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男孩形象的研究一方面有力补充了儿童文学中男孩形象谱系的空缺,丰富了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面貌,成为多元文化拼图中不可或缺的一块;另一方面,男孩形象建构也为男孩个性化教育以及健康成长提供相应的借鉴和参考。但是男孩形象的建构仍存在不少问题,还原男孩到真实世界的书写力度还不够深入,男孩形象建构还有待深化,要真正贴合“儿童本位”,展现儿童身外身内深广或隐幽的世界。
本论文对新时期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的研究,为儿童小说人物形象的研究提供了性别视角,拓展了儿童文学的研究层面,同时也有着广泛的社会学意义。当前社会上“拯救男孩”的呼声越来越强烈,问题男孩越来越多以及男孩女性化的倾向的日益严重,这也引起了儿童文学和儿童教育对此问题的关注。本论文对儿童小说中男孩形象的研究可以为当下儿童文学创作提供借鉴和启示,也为促进男孩个性、心理的健康成长提供的一定的参考。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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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号:43323
本文链接:https://www.wllwen.com/wenshubaike/lwfw/4332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