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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人类学教程_论文:文学虚构的人类学根据

发布时间:2016-10-31 11:49

  本文关键词:文学虚构的人类学根据,由笔耕文化传播整理发布。



【内容提要】
文学虚构之所以具有人类学根据,因为它与人类的本质属性紧密相关,不但能够满足人类的审美交流需要,还能满足我们超越现实与自我和扩展自我的需要。虚构通过表演与文本游戏,把难以表现的可能性世界表现出来。现实限制着我们对自我的认识,文学虚构却能够让我们发现存在的秘密,体验生命的丰富性。

【关键词】 文学虚构、审美交流、自我扩展、自我超越、可能性世界


      虚构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众说纷纭而难有定论的问题。尤其是20世纪 60年代以后,虚构越出文学的范围,内涵不断地扩大,可以泛指人们的思想和信念、事件的主题。不仅文学作品中描写的事件当作虚构, 而且在表述这些事件时所传达出的“对世界的看法”也被当作虚构。文学意义是虚构,一切意义都是虚构,甚至于把现实与生活也看作是虚构,这主要是因为现实与虚构很难截然分清楚的缘故。不管是宗教、科学、法律,还是意识形态,都包含有虚构的成分。宗教要设立理想的彼岸世界、科学家进行实验必须有假设、制定法律需要有假定,这些假说都是虚构。美国文学理论家杰拉尔德•格拉夫对虚构的概念无限扩展以至于达到了无法区分的地步表示了不满。我们接受他的观点,仍然把文学虚构理解为“(1)表示一种文学类型;(2)笼统地表示文学的一个侧面,如情节、行为或寓言等因素,包括人物、环境、场景等;(3)表示一种包含相当多杜撰成分的叙述或故事。” [[1]]p181我们这里界定虚构仍然是从文学的角度来来探究它的人类学价值。 
      要在短暂的有限生命中找到无限的意义,我们需要借助虚构,否则,人类没有办法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二战时期,奥地利作家弗兰克被德国纳粹关在集中营近十年,在这样惨绝人寰的绝望境况下,他始终坚信生存的意义,凭着决心和勇气面对残酷现实的磨难。对生命的热爱和从伟大的虚构作品中吸取的强大精神,使他终于活着走出集中营。可见文学虚构给绝望中的人们以生存的勇气和信心。设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虚构文学,那么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文学虚构的人类学根据究竟何在?对我们人类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和价值,文学为什么少不了虚构的支撑?这是我们研究文学必须研究的重要课题,在我看来,文学虚构对人类的作用巨大,不但能够满足我们审美交流的需要,还能使我们超越现实超越自我,获得扩展自我的能力。我们正是通过文学虚构的表演和游戏文本,使我们能够走出狭窄的现实世界,看到可能性世界的丰富多彩,并且洞察人性的深层奥秘。
一、文学虚构能够满足人类审美交流的需要
       不管从心理学还是社会学角度来看,人作为社会性的动物,总是需要交流。正如当代人类学的研究证明的那样,“人既是生物的存在,又是经济的存在。然而就其本质属性来说,人是讲故事者。”[[2]]p207人类在从个体走向集体的过程中,与动物不同的地方在于它始终需要心灵交流才能生存,在漫长的发展中,语言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交流是人类延续的根本途径,没有交流我们难以生存。从口传故事到书面文学,人类几乎都是用虚构的讲故事的方法来进行交流和沟通。最初的虚构故事都是经过许多人加工,讲述者不断地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感受融入故事的虚构中。他们要么把亲身经历的丰富经验讲述出来,要么把道听途说或者听来的故事通过重新编排情节再复述出来。虚构的讲故事方法作为一种集体经验的保存方式对人们的生活和生存起了重要作用。
       讲故事本质上是一种虚构,即使包含着讲述者自身的经历,但经过他的讲述,总是含有主观的虚构成分。尤其是在远古时代,人们对宗教和巫术的信仰,使现实的复述在我们看来也已经成为虚构的故事。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人神共处的故事,到底是虚构还是现实我们现在难以说清。十九世纪文学从现实主义到自然主义,人们强调真实生活的再现到了精确的程度,然而仍然脱离不了作者的虚构。到了后现代主义文学,元虚构作品对虚构的强调就更加明显了。作为虚构行为的讲故事之所以具有人类学的属性,是因为它具有普遍适用性。阅读虚构故事,人们好像看到了自己。只要进入这个奇异的虚构世界里,与作品描写的人物交流中,我们就能使自身的本性得到展现。进入这个令人痴迷的新世界,设身处地地体验不同于我但内心相通的另一个人的生活,那虚构的生活能够照亮我们的日常现实。我们并不逃避生活,而是发现生活,借助文学虚构作品的欣赏,可以增加我们对生活的深刻理解,以焕然一新的方式,来激荡我们的情感。 
      到了二十世纪,新的交流方式层出不穷,接受的信息也越来越多,但值得一听的虚构故事却越来越少。虚构故事的衰微意味着人类自我认识的基本手段的失效。本雅明虽然对虚构艺术的衰微感到惋惜,但是他坚信人类要获得情感的丰富性,文学虚构就必不可少。“小说不是因为我们展现了别人的命运,不是因为说教式地展现而有意义,而是因为这陌生人的命运燃烧的火焰为我们提供了我们从自身的命运所从来汲取不到的热量,小说吸引读者的是借他所读到的一次死亡来温暖他冷得发抖的生活的希望。”[[3]]p308 优秀的虚构故事总是与生命意识有着深切的亲缘关系,能够把握那种不可表述的生活真义。
      美国学者罗伯特•麦基认为虚构艺术的衰微是因为世界的不可知性,但是它不会消失,因为我们人类在现代社会里更需要交流,因而更需要虚构艺术的支撑。“价值观、人生的是非曲直,是艺术的灵魂。作家总是要围绕一种对人生根本的认识来构建自己的故事——人生的价值是什么?什么东西值得人们去为它生、为它而死?……我们首先必须深入地挖掘生活,找出新的见解、新的价值和意义。然后创造出一个故事载体,向一个越来越不可知的世界来表达我们的理解。”[[4]]p21 因为现实的不确定性,因为生活的意义并不是容易找到,虚构的衰微就成了必然的现象。然而,孤独的个体在钢筋水泥的世界中,会更加需要虚构艺术的维系才能与同类交流和沟通。正是因为这样,这种虚构反而在我们的社会中显得弥足珍贵。
      因此,文学虚构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质特性,它的意义就在于加深我们对生活世界的理解。虚构的故事是生命活动遗留下来的一种痕迹,同时也是生命意识的一种体现。即便是以动物为主角的故事,表现的也是人类的体验;因为那种能够让我们反观自身的生命体验,只有具备自立人格的人才能够拥有。美国著名作家毛姆就指出了虚构的人类学的本质属性。“有史以来人们就一直聚集在篝火旁或者市井处相互听讲故事。这种欲望始终很强烈,这可以从当今侦探故事的泛滥中得到证明。虽然把小说家仅仅看作故事员是对他的轻视和侮辱,但小说家要讲故事仍是事实。”[[5]] p25好的虚构故事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够使我们紧张的心灵得到放松也使我们寻找到人类的生活意义的价值,因为虚构的人类学根据就在于让我们得到审美的交流。
二、文学虚构能满足人类超越的需要
       人类不同于动物的地方就在于有超越的需要,文学虚构能满足人类这个最基本的需要,它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现实的超越,二是对自我的超越。
       文学艺术不仅仅只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它还是对现实的深层次的追问,是对人类生存意义的寻找,因而它能够坚守人类的根基。在这个意义上,雨果对文学虚构能够超越现实的人类学意义的理解是深刻而独到的,“因为诗不仅仅面向某一专制主义的朝臣、某一寡头政治的议员、某一共和国的公民、某一民族的土人;它所面向的是人、所有的人。……大地仍然是大地,同样,人心终究是人心;人心是艺术的基础,就好像大地是自然的一样。”[[6]] p107¾108 诗性文学来自人类的心灵,人类的心灵总有内在的相通性,因此是人类交流的不可缺少的媒介。我们在文学虚构作品中读到、看到的都具有根本而普遍的人性。正是在阅读《红楼梦》、《巴黎圣母院》、《复活》等作品中我们深深地体会到那种超越对立阶级的人性的复杂性。虚构世界的丰富性在于其呈现出传统的、个人的、传奇的、道德的、宗教的、政治的多重含义。这些引起读者想象力的东西自然对被表现出来的现实施加了影响。像莎士比亚那样的文学天才,既能达到伟大而真实的高度,还把两者调和起来,表达出他人无法表达、不可言说的情感和体验。所以,哈姆雷特不是一个人,而是在人类学意义上所有的人,他超越了种族、民族、国家的限制拥有了具体的普遍性。真正伟大而有良知的天才艺术家,能使他的作品和思想远离一切小集团;因为他懂得比集团、党派和国家更伟大的东西,那就是人类。这种超越现实中的小集团、种族和民族的局限性,超越现实的不平等和不公正,坚持美好人性的抒写是文学创作的最高宗旨。真正伟大的作品是对人类文学的最高褒奖,是对文学具有人类学价值的充分肯定。
       对现实的超越是虚构文学的基本特性,它不但体现在超越种族、民族和国家等的限制,而且还能超越平庸拓展我们的现实,丰富我们的心灵世界。德国学者沃尔夫冈•伊瑟尔指出:“文学文本能使其读者超越自身现实生活环境的局限,它不是任何既定反映,而是现实的拓展和延伸。”[[7]] p95 在《虚构与想象:文学人类学的疆界》一书中,又进一步说明文学虚构的人类学根据。他认为田园诗独特的虚构图式,能满足人类的超越现实的需要。它从农村生活的单调乏味中解脱和超越出来,把牧羊人从乡村世界中分离出来。田园诗最初是一种游戏方式,诗人扮演牧羊人举行唱歌比赛,后来由口头传诵变为文字的吟诵。“文字创造了对我们记忆不可能有效的游戏的多种可能性。这些游戏已经作为仪式化图式固定下来促使游戏自由地重现。”[[8]]p26这种仪式化的游戏激发了观众和读者的想象,使诗歌内涵发生变化,并把牧羊人从平庸的生活中解救出来。田园诗世界把大自然作为表现的对象有着相对独立的价值。它具有了人类学的意义,既能满足人类精神需要,又摆脱了平庸现实。
       即使历史长河中存在过的各国帝王、英雄豪杰也不能与虚构文学创作者相提并论,真正让我们了解人类的是荷马、但丁、莎士比亚等文学家。科学有进步落后之分,但文学没有进步落后之分。《荷马史诗》、《神曲》、《追忆逝水年华》、《阿Q正传》、《百年孤独》等虚构文学虽然产生的年代不一样,但都具有超越现实的价值,让我们达到人类学的普遍性理解。正如阿诺德•汤因比所说,艺术能够表达一种不可言说的神秘存在,作品的美和神圣超越了历史上的宗教和文化传统的差异。“因为艺术所表现的人与现实的关系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类活动领域所确立的人与现实的关系。艺术综合了人的感知和思考,因此,无论在艺术创作中时间和空间起什么作用,艺术中所包含的见识的效力却会超越创作时的历史时空的暂时性和地域性。……艺术的最基本因素是超出其时代的那部分东西,那是永远能够被人们理解、对人们有所启示、甚至神秘的‘真实’。”[[9]]p407在衡量艺术的优劣时,我们要注重它们是否具有永恒的普遍性。
      人类的本性渴求超越,不但体现在超越现实,还体现在超越自我。自我认识是超越自己的基本前提和必要途径。“当某人处于仍为糟糕的境况时,对生活意义的需求和追问却会勃发出来。人类生存的自我超越是从人类学上讲基本的。……人的存在总是超出自身而朝着某种不再是他自身的东西——朝着某物或某人;朝着某种正需要得以贯彻的意义,或者朝着我们充满热爱地迎上去的其他的人类存在。”[[10]]p164¾165 作为一个人正是在效力于某事或热爱着某人之中实现着自身。他要追求不同于动物的那种丰富性的体验,渴望走向难以实现的神性世界。然而,很多时候现实是单调乏味,我们受到尘世经验的诸多限制,就会导致自我的僵化,从而认识不了真正的自我。正如德国学者费迪南•费尔曼所说,“人生活在他的自我盲点中,他离自己太近了,所以意识和生命就不会毫无保留地得到保护。”[[11]]p15 为了实现自我认识并超越自我,我们虚构了文学艺术。
       文学虚构的价值就体现在借助语言的魔力使我们暂时脱离生活的现实,思考自身的命运和价值。文学语言的绝妙就在于它的自我超越。从心理学角度看,人越是献身于事业或是他人,越是忽略和忘记自身,就越成为一个实现自我的人。从根本上讲,人被一种意义意志所支配,是能够自我超越的,通过文学虚构能够让我们看到这一点。
        文学家常常将自己置身于人类之外反观现实,他既能翱翔蓝天,又能徒步行走在实地上,在远离人类之后重返人间。通过阅读文学虚构,能使我们从现实中超拔出来,让我们看到无限的世界、理想的未来。真正的文学艺术家既是凡人又超越凡人,他不可能完全远离人类,真正的天才是脚后跟沾满着尘世的泥土的人,只有那些脚踏实地而又超越人世的文学才有价值!“艺术并不具有改造生活的力量,那种认为艺术能改造生活的说法,荒唐得不值得一提。最好把艺术看作像体操训练一样,是人类的基本需要。”[[12]] p169 这种基本需要就是超越的需要,这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和普通,但是又是那样须臾不可缺少的一种需要。

三、文学虚构能够满足人类扩展自我的需要

        文学作为一种想象的产物,是人类精神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支撑物。当其他媒介把文学的许多功能占有之后,文学作为人类可塑性的一面镜子在目前反而获得了优势地位。文学的真正价值就在对人的可能性进行无限的表达,有其它媒介的不可替代的作用。文学虚构能够把人类与生俱来的冲动表现出来,这种冲动没有固定的形态,因此人类的自我表现和自我扩展能力可以随之凸现。文学所显示的所有形态是虚幻的,它将人类所有特性具体化为一种非真实性的幻象,这种幻象是文学呈现现实事物变化多端特征的唯一途径。文学不只是一种幻象,它能够使自我无限扩展。

       社会人类学家普勒斯纳认为人具有“多重角色”,最常见也是最成功的通过实践达到自我经验的形式,是扮演各种角色,它打破了那种认为过去的经历决定人们的自我认识的观点。伊瑟尔借用“多重角色”这个概念,指出:虚构和想象的互动决定了人类学的基本性质。乔治·普莱详细地论证了自我在阅读中的变化。“由于我被另一个人的思想奇特的侵入,我就成了思考他人思想的经验的一个自我,我成了我思想之外的思想的主体,我的意识就好像是另一个人的意识。”[[13]]p5我们阅读和欣赏一部文学作品,就是让叙述者进入我们的意识中,我们也向他展示自己。文学作品成为另一个自我存在,并且这一自我不断地在读者身上构造它自己的心灵。阅读虚构作品能够扩展我们的心灵,我们发现了以前没有意识到的未知世界,凭借批判自我,来实现自我意识达到自我的扩展。通过阅读虚构作品并想象地扮演各种角色,我们能够进入深层次的交流,达到自我扩展的目的。文学虚构的世界是潜在的现实,即使没有具体描述和刻画现实,也能够唤起人们的想象。

       虚构与想象的结合产生游戏文本,通过文本的“游戏”,对自我的可塑性进行无限的模仿,使自我得到呈现和扩展。作为一种媒介,虚构将人类所有特性具体化为一种非真实性的幻象,这种幻象是文学呈现相关事物易变特征的唯一途径。他仍然以田园诗为例:诗人伪装成“牧羊人”,以牧羊人的身份来扮演自身。诗人的“牧羊人”身份是他的一个“面具”,诗人既置身于内又置身于外,这就赋予了现实生活中真正的牧羊人不可能有的可能性。这种“面具”既限制了自我又扩展了自我,因为他必须假扮或虚构成别人以便超越自身。从田园诗推及所有文学,虚构文学作品既是一种游戏又是一种表演,作者在其中扮演成各种各样的角色以满足读者的期待。虚构的世界使读者的困境非现实化了,从而使他的愿望作为现实的经验成为可能。富有差异性的表演为我们理解现实提供了多样而丰富的形式。

      虚构的双重化结构允许被超越之物出场,田园世界虽然虚妄和不现实,但仍然指向现实世界。在古代中国,陶渊明虚构的桃花源是一个进去过一次后再也没能找到的虚幻世界,是想象的理想世界,是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嘲讽和暗示,横征暴敛、杀人越货、残酷无情的现实世界就是指示的对象。桃花源作为一个象征,不断地激起后人的想象。所以,阅读文学虚构作品能够使我们认识自我从而扩展自我。

四、文学虚构能够满足人类“说不可说”的需要

      文学虚构来自人类强大的内在生命冲动;它决不仅仅是对生活世界的反映,,而是现实与虚构交织在一起的“可能性世界”的创造。我们之所以认为文学具有人类学的意味,因为它言说不可言说的生命感悟和存在体验。

       科学家已经认识到了世界的不确定性,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我们的世界是神秘的。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普利高津指出,我们的世界虽然有两个但是我们只能在其中走一条狭窄的道路。“一个是确定性定律所支配的世界,它没有给新奇性留有位置;另一个则是由掷骰子的上帝所支配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荒诞的、非因果的、无法理喻的。”[[14]]p150 存在就是神秘,文学只有面对生命存在,努力去言说不可言说的东西才有真正的人类学价值。美国学者卡洛斯·卡斯塔尼达在非洲做人类学调查,拜那里的巫师唐望为师,经过几年的学习,写出轰动一时的作品,其中系统地阐释了我们生命里难以理解的复杂现象。“每个人内在地隐藏着巨大而深沉的寂静知识,我们可以直觉到。……你能感觉到人类古老的一面,而那古老的一面被称为寂静的知识,这是你无法表达的一种知识”。[[15]] p145¾147 “寂静的知识”就是人类对不可言说的神秘体验。因为生活世界的奥秘不可能为理性所全部理解,神秘的非理性的感觉必定存在。如果说实在意味着既成事实,那么我们说存在就只是一种有待实现的可能性。

     

 德国神学家汉斯•昆指出,莫扎特的音乐能够让我们体会到那种不可言说的神秘性。“乐音、声响能够说话,而且最终可以言说某些不可表述者、不可言说者。在音乐之中存在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奥秘。”[[16]]p66 文学虚构与音乐一样,能用文字把不可言说的东西表达出来。这种文学的神秘性,意大利思想家维柯在他的《新科学》中论述过。他说诗性思维是人类的基本性质,这种“诗性”是我们拥有“生活世界”的人类学本质。虚构艺术已经成为人性的首要灵感源,因为它在不断地设法整治人生的混乱,挖掘人生的真谛。我们对虚构故事的嗜好证明了人类对捕捉人生模式的深层需求,这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知识实践,而且是一种非常个人化和情感化的体验。我们超越这个世界的实质不是让我们远离生活世界,而是通过返朴归真的方式真正拥有它。

       真正的文学虚构首先必须有令人满意的内在逻辑,要有符合因果关系的必然律。然而逻辑对于故事的建构只是最基本的条件,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内在的情感逻辑。许多故事虽然情节上大体相似,我们仍然愿意不断去听去看而不觉得厌倦,原因何在?弗莱、荣格等对文学原型的人类学探讨有价值,就在于我们的生活脱离不了基本的东西,如爱情和亲情、事业和家庭、成功和失败,而它们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全部。要在世界上找到完全不一样的虚构故事几乎不可能。通过阅读或听这些类似的故事,我们反复地重温和体验那种真切的情感。好的虚构故事不仅要有逻辑的维度,还应有超越逻辑的维度。“这种超逻辑性正是一种力量,它让艺术时空之‘真情’超越生活世界里的‘真实’。因为它符合生活世界中常常体现着的一种神秘性的情感现实。……即使故事的逻辑关系上存在破绽,都不影响我们对这种真切的神秘现象进行深刻的体验。”[[17]] p154 生活世界确实具有我们难以理解的神秘性;我们在欣赏文学虚构的过程中,应该深入体验其中的情感奥秘。

       通过文学的虚构,我们能够超越现实的平庸和无意义,获得对人生的新感悟和真正的体验。现实生活中我们的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摆脱现实束缚,而文学能够把我们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这是对生命的坚固性、生命的不可征服性、不可毁灭的统一性的坚定信念,而这种生命意识恰恰是我们现代人缺失的根本性的东西。因此,文学虚构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存在方式,值得我们去坚守和实现。


参考文献

[[1]] [美]杰拉尔德•格拉夫《自我作对的文学》[M]陈慧等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4年

[[2]]  Ivan Brady ed. Anthropological Poetics [C].Rowman &Littlefield Publishers.1991.

[[3]] [德]瓦尔特 • 本雅明 《本雅明文选》[C]陈永国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

[[4]] [美]罗伯特 • 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年

[[5]] [英]毛姆《读书随笔》[C]刘文荣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

[[6]] [法]维克多·雨果《雨果论文学艺术》[C]柳鸣九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

[[7]] [德]伊瑟尔《阅读活动:审美反应理论》[M]金元浦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

[[8]]  Wolfgang Iser. The Fictive and the Imaginary: Charting Literary Anthropology. [M] 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93.

[[9]] [英]阿诺德•汤因比《历史研究》[M]刘北成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

[[10]] [奥]弗兰克《活出意义来》[M]赵可式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

[[11]] [德]费迪南•费尔曼《生命哲学》[M]李健鸣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

[[12]] [加]《诺思洛普·弗莱文论选集》[C]吴持哲编,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

[[13]][西]乔治•普莱《阅读现象学》见王逢振等编《最新西方文论选》[C]桂林:漓江出版社,1991年

[[14]] [比]伊•普利高津《确定性的终结》[M]湛敏译,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8年

[[15]] [美]卡洛斯·卡斯塔尼达《寂静的知识》[M]鲁宓译,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8年

[[16]] [德]卡尔•巴特等《论莫扎特》[M]朱雁冰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

[[17]]  徐岱《基础诗学:后形而上学艺术原理》[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年

(责任编辑:shuren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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