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照亮回乡的路——读甲乙《鲜花地》
邱向峰
《鲜花地》
甲乙著
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
大地或曰乡土是人类的源泉,亦是人类的精神家园。乡情、乡风、乡俗所凝结的淳朴气息,是维系人类与大地的精神根基。在一个以征服和改造大自然为主流价值观的背景下,在日益喧嚣浮躁的年代里,要想在理想与现实间铺上一条回乡的路,那就只有去追寻丰腴生命律动的大地风物,去探求长养内在情性的源头。甲乙在他的最新散文集《鲜花地》中就做了这样的追寻与探索。
甲乙作为大地上的行走者、观察者,他对大地的情愫,始终虔诚、朴实、深切。他擅长从挚爱的大地中获取灵感,让精神元素闪亮纸幅之上。多年的城市生活虽构成他精神返乡的现实图景,但他有着丰富的乡村生活经验,因此对大地的感受性、体验性是从容的、内在的。书中也写斑斓的都市即景,也品尝五味的多彩人生,但我更偏爱抒写大地生活的篇章。
这些抒写大地的篇章有了这种洞察性、从容性的写作姿态做铺垫,笔致显得格外平和,在质朴浑厚的情绪流淌中,无论是描摹山水风光还是叙写乡村物事,多见雅趣。《灵山浮生记》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我们绕着几组大石兜圈。山出示台阶,提醒我们重新坐下,坠住悬浮的心。灵山之眼眨动着一片阴凉。磨去精神的锈蚀,一次缀连消除一片灰暗。心慢慢如眼一样灿亮。你是我们吗?我们是你。山谷间一问一答。薄如蝉翼的一层阻隔也是九重天。”甲乙用自然之心仰观俯察游目骋怀之际,,用诗性盎然的文字恢复了自然的真纯和清晰,山谷的一问一答拉近了人与自然的心灵距离,也捕捉到了自然最美妙的情趣。
作为风景画家,甲乙还擅长写意。生活的现象经过写意,就成了艺术现象。好的散文不是有多么精深的思想,而是独具个人情味。他能在极强的画面感中写出一种“情境”,写出生命的温暖。他写冬日龙泉寺:“山门掩闭,雪落无痕。寺院和佛塔倒映在融雪的山塘中。石阶逶迤雪上,瓦檐冰挂悬披,几株常绿植物灵机闪动。寺院右侧的巨石间雪溪缭绕,覆雪的茶树宛若梦中。”(《龙泉寺》)他写四月的冶父山:“峰峦乱眼,云荡林木,近藤远树啸声一片。半坡的丛林茂竹间绿叶飘纷,紫藤花悠上了杉木梢顶。林间有知了或纺织娘一类虫族在合鸣。它们乘着风声,时高时低,忽远忽近。”(《风动冶父山》)这样的写意文字,光影之间,酿着,沉着,读着,品着,就意味深长了,身心更纯洁无瑕,让人神魂皈依。
甲乙出生在北方,后来生活在南方。南北交织,文化共融,他将南北方打成一气,让精气神的触觉延伸到南北乡土广阔的天空,触及丰富的历史和现实。在他笔下,黑山、大虎山、挖沟、牛渡、红庙、章湾……这些有着鲜明乡村烙印的南北方地名总在他内心徘徊,总以一种母亲般的目光注视着他,因为这已融入了他的血液。
好的散文创作者要有淡然、达观的态度,有深入骨髓的清醒与思考,以及由此显现出对人生和生命具有智慧的参悟。这在甲乙的文字中可以随手捡拾,如他对登山的思考:“登山除了健身,更是人生的一种升华。人到高处视野广博辽阔,心境也随之豁然开朗……人生需要鼓劲向上,平坦之途有时反倒提不起精神———强大的人生理念常常是追求的原动力。”(《攀登是对人生的延长》)如此反思,让人在品读中,能去掉固有的肤浅与麻木的判断,重获具有激情和深度的精神光彩。
作为一个游子,不管你在何方,终其一生,总是在用生命照亮回乡的路。这是宿命,也是人性使然。因为大地与乡土封存和收养着我们无尽的记忆。它是灵魂的源头。它装载的不光是往事,也包括与往事血脉相连的“自我”。从故乡一般事物的“形而下”出发,披覆思想的植被,进而提炼为生命的“形而上”。这样的乡土抒写可以穿透时代,因为城市也可能消失,但大地乡土仍在,这就是永恒,而永恒的力量,可以穿越人心,抵达更远。
本文编号:18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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