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今日龙开口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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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虑的是这么大规模的开发下去,还有没有水,金沙江中游就规划了八座水电站,一坝放出一坝拦,这种极端的发展方式可以概括为,‘水就是电,电就是钱。’一点也不考虑河流的其他功能。现在鄱阳湖、湘江的水位都在大范围下降,电站建起来之后无水可用怎么办?”翁立达说。
“这完全有可能,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那就是水电工程的贷款问题,无水可用的话,这些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的贷款就打了水漂,会造成严重的金融危机。”杨勇说。
“如果上游拦水不放怎么办?他们都要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自己不完成发电量,怎么会放水给下一个,又不是一个公司,今后的协调会很难。”杨勇补充道。
“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圈水之后就是争水了,利益主体的复杂必然导致利益纠纷的复杂。”翁立达语重心长地说。
依据开发商华能的规划,龙开口水电站第一台机组原计划2011年11月底发电。
三位专家的解析,让“江河十年行”中的记者和民间环保人士倍感焦虑,从圈水到争水,从银行贷款到金融危机,从地质隐患到不可逆转。
离开龙开口大坝工地,“江河十年行”走进了业主单位——华能龙开口电站筹建处。时值周末,筹建处空空如也,只有监理公司的工程师在值班。得知我们的来意,监理公司的工程师积极联系了业主单位的负责人。先期到来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电站已经停工,何时复工不得而知。当“江河十年行”考察队员拿出拍摄到的电站主体工程大坝浇筑和电站核心工程发电厂灌注图片时,该工作人员说,这是在修护坡,做防汛准备。
另一负责人随后赶到“接见”“江河十年行”,首先要求出示记者证。当新京报涂重航先生出示记者证后,该负责人又要记者出示地方政府开具的采访证明。可是在场的几位记者都不知道什么是采访证明,因为记者证是国家新闻出版署发给记者,具有法律效应的证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再发采访证呢?
发现记者没有地方开具的采访证后,“江河十年行”一行中的记者被告知:没有采访证不能接受采访。
见此,我们提出按照国务院2008年5月1日正式实施的《信息公开条例》,信息公开和保障公民的知情权,我们见到有可能破坏生态的现状工程,应该有知情权。
该负责人却警告记者,“你不要乱报道,我们也有我们的渠道。”
当“江河十年行”问及“是否在做复工准备时?”该负责人没有回答,反而忿忿不平地说:“我还纳闷了,这么大规模的工程,好好的为什么会停了?停工所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
龙开口水电站与上虎跳峡 (龙盘)、两家人、梨园、阿海、金安桥、鲁地拉和观音岩共同构成金沙江中游 “一库八级”梯级水电站,龙开口为其中的第六级。按照此前金沙江中游“一库八级”的开发方案,八座电站建成后,总装机容量达2200万千瓦,年发电量988亿千瓦•小时。
“在水电集团眼里,水就是电,电就是钱。”翁先生和我们一起离开龙开口电站后,在车上听着我们采访龙开口电站工程筹建处后的议论,忍不住也加了这样一句。
中国西南地区,包括川渝、云南、贵州和西藏,是水能蕴藏量最为富足的地区,占到全国水能的70%。
2003年起,巨大的利益促使着国电、华能、华电、大唐和三峡公司等各大电力集团四处“跑马圈水”, 按照西南水电大跃进的宏伟计划:建成后西南诸河水电站群装机容量总量,约等同于八个三峡工程的水电装机容量。
翁先生告诉我们:现在的西南水电开发布局已经基本完成,西南各大江河的干流、支流上的水电站或者投产或正在建设之中,而各大电力集团、民营资本以及地方政府成为了这里水电开发的主力军。仅以龙开口为例,项目总投资89亿元。由中国华能集团公司、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和云南省开发投资有限公司按95:3:2的比例出资。
改道的金沙江(图片来源:凤凰网公益)
范晓认为,包括金沙江所在的西南地区也是中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生态保护压力最大、地质灾害最为频繁的地区,如何在资源开发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环境成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水电专家刘树坤在2007年“江河十年行”那次就告诉记者们:现在长江上游的干流、支流水电开发,各大水电公司采取的方法就是利用水流落差、水能分布,在全流域实行“梯级开发”开发模式,“这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水能资源”。可是作为一个老水利水电工作者,看着一条条大江被截流,除了反思以外,也觉得如果外国同行来了,都不知怎么带人家看已经被修理得完全变了样子的中国的大江大河。
作为曾经长江保护局的局长,翁立达先生认为,水电资源只是水资源的一部分。江河除了提供水能之外,还有多重生态、社会和经济功能。
“水电不是不能发展,关键要有序,要把河流的自然流动放在第一位。现在发电是首要功能,生态用水和生活用水好像一点也不重要。即使三峡这样的工程,防洪是第一位的,发电不是主角。”翁立达说。
“这种发挥最大发电功能的水电站兴建,导致河流的干流、支流的上、中、下游之间不时因为水资源发生矛盾。”杨勇说。
由于当初大跃进式的规划“跑马圈水”,各大公司各自为政,根本没有进行一条河流的统一规划,甚至出现了一条江河几家公司各占一段的情况。
杨勇认为,当上游的水电站和下游水电站不是同一个公司时,矛盾就出现了,争水不可避免。
“利益纠纷相当复杂,政府协调十分困难。”杨勇担忧地说。
而各大集团的巨额投资也让杨勇十分担心,“发不出电,挣不来钱怎么办?”杨勇说。“这些资金都是银行贷款,会造成新一波金融危机。”
翁立达赞同杨勇的担忧。
因为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等江河干支流上因为大批水电站的建设,到处是裸露的河滩。而这些江河的支流则被水电站截断成一个个干枯的河流,如水洛河在国家环评时是做为鱼类保护地的,现在却被淘金和电站两只巨手扼住了咽喉。在原本那么清澈的青衣江上,“江河十年行”从第一年走,就发现在一个峡谷中,会有三个电站正在修建之中。
“这还只是生态问题,因水电站选址造成的地质隐忧,以及无序开发造成的移民问题和社会问题,也是必须重视的问题。”连续参加了四年“江河十年行”的汪永晨说道。
从龙开口出来,“江河十年行”准备进入同样被叫停的鲁地拉水电站,路上得知鲁地拉也在继续施工且戒备森严。果不其然,“江河十年行”以游客身份试着进入遭拒。晚上,大家商议对策,决定第二天乔装打扮,跟随施工车辆再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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