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色_鸢尾花园全文_18. 永恒的艾莉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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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永恒的艾莉丝（上）
2014-06-10 08:59:07
“那我姐姐呢？她又去了哪里？”乔纳森观察着爱德华的表情，小心而紧张地问道。
“你们暂且在大厅中等等，替我招待好怀特先生，”爱德华向他的仆人们交待着：“我要带科洛弗茨警官与布朗先生去一个地方。”
亨利满腹狐疑地望着爱德华，目送着他们一行三人消失在楼梯间。
书房密室的门开了，一阵透骨的凉气铺面而来。艾莉丝的雕像静静地伫立在钢琴后面，一袭纯美的长裙，面容娴静而温柔。
“姐姐！”乔纳森忍不住奔过去触摸雕像的脸，泪水滚滚落下。
“乔尼，我也是你的姐姐。”贝瑟妮的眼眶也湿了。她将乔纳森拥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唯独爱德华没有落泪，他轻轻打开琴盖，弹奏了一曲《鸢尾之舞》。忧伤的曲调如四周的空气一般凄冷，爱德华修长的手指深沉地在琴键上舞动，神情专注而饱含深情。贝瑟妮靠在雕像旁边，在玄幻的音乐中低低地吟唱那支熟悉的歌。
飞舞浮世，流光幻影，
繁华岁月，终是尘埃。
艾莉丝，艾莉丝，
你这样年轻的女子，
如何能将人世间的纷繁看得如此透彻？
“布朗先生，请您握一下艾莉丝的手吧，同时握住她的两只手。”
乔纳森有些迷惑不解，但还是照爱德华的吩咐做了。他分别抓住了雕像的两只手，就像他和姐姐小时候一起做游戏那样。这时，他感觉到雕像的手掌中央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突起，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您不用怕， 将两边同时按下去。”。
乔纳森稍稍用力，将隐藏在两只手掌中央的按钮向下按去，雕像的底座立刻发出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钢琴所在的高台震动了一下，后方的台板慢慢地向下翻开，一股冒着冷烟的雾气扑面而来。原来高台内部是空心的，里面似乎放着一只木箱。
爱德华握住箱板上银色的把手向外拉，一只被镶在精美的橡木框中的水晶棺顺着底板上的滚轮缓缓滑出。一位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穿着洁白的睡裙躺在里面，她留着浅棕色柔软的短发，面貌安详而温和，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姐姐……”乔纳森颤抖着扶住棺材，端详着女子白皙光滑的脸。虽然他已经从爱德华之前的描述中看出端倪，但看到凯瑟琳遗体的那一瞬间，悲伤依旧如周围的冷气一般笼罩了他。
“布朗先生，小心您的手。”
乔纳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几乎被粘连在冰冷的水晶表面上，他小心翼翼地将手移开，发现掌心红了一大片，有些微微地疼。
“布朗先生，您了解爱一个人的感觉吗？”爱德华深情地注视着凯瑟琳的脸庞，微笑着说：“在一个没有温情的豪门中长大，27岁之前，我不明白爱是什么，对它也没有任何渴求。直到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温暖。就那样爱上了，毫无招架之力。那是灵魂对灵魂的吸引，您明白吗？”
乔纳森茫然地摇摇头，泪水却在不知不觉中滚滚而下。
“我明白。”贝瑟妮轻轻地说，柔柔地扶住了爱德华的肩膀。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很想追随着艾莉丝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怕别人嘲笑我是个软弱的男人，因为我无法像一个标准的贵族那样，为了体面而行尸走肉地活着。可是，我在等您，布朗先生。我一直在等您，艾莉丝口中那个唯一的，单纯的，亲爱的弟弟。我等您来见她最后一面，告诉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然后让您亲手将她埋葬。”
“琼斯先生，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其实，她的真正死因我也不清楚。”爱德华忧伤地说，视线始终没有从凯瑟琳的脸上移开：“那是三年前，四月的最后一天。艾莉丝说她想在自己的房间里静一静，于是将门反锁了。她不肯见我，也不愿意下楼吃饭，玛格丽特就把晚餐送到她的卧室外面。
第二天清晨，天亮得很早。我悄悄地走到她的房门前，却发现前一天的夜宵还放在餐架上。瞬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心里非常害怕，于是不停地敲门，喊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仆人们都被惊醒了，弗兰克撬开了门。
屋子中的壁炉是熄灭的，窗户开着，地毯上有许多散落的花瓣。艾莉丝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片轻盈的雪花。我惊恐地走到她面前，发现她面色苍白，皮肤果真如雪一般冰冷。她的全身都是僵硬的，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您真的没有谋害她吗？”乔纳森犹疑着问道。
“我明白，您始终无法完全相信我。”爱德华轻轻叹了口气：“我永远不会伤害艾莉丝的，如果可以，我愿意将生命给她，让您今天带她回家。”
“其实我愿意相信您，也希望您说的都是真的。但您如何解释姐姐全身僵硬的现象呢？如果她真的是前一天晚上过世的，这不符合常理呀。莫非是有人在她的食物中投了毒？琼斯先生，您仔细想想，这个庄园里谁会有谋杀姐姐的动机？”
“没有任何人，”爱德华坚定地摇摇头：“珍妮曾说过威胁艾莉丝的话，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去世了。那几天庄园的大门被把守地十分严格，这里除了我之外，，只有弗兰克与查理夫妇。他们都与艾莉丝相处得非常愉快，绝对不可能有谋害她的念头。”
“可是……”乔纳森疑惑地望了望爱德华的脸，确实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这件事，在我心中也一直是个谜。”
“或许，我可以为你们二位解开谜底。”
“贝丝姐姐？您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的，”贝瑟妮轻轻地点头：“你们还记不记得《寂寞的守望》那本书的结局？”
“我注定只能在你的年华中绽放一瞬，正如花朵无法陪伴大地走过整个夏天。”爱德华悲伤地，低沉地吟出了这一句。
“贝丝姐姐，难道……”
“凯瑟琳是自己结束生命的，事实上，她在很久以前就策划好了人生的谢幕。《寂寞的守望》出版之后，她就神秘地消失了，正如书中的女主角一样。男主角在半年之后收到了她预先寄出的信，那句话不仅是女主角与爱人的诀别，也是她对所有读者的致歉与告别。
“可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那么做？”爱德华与乔纳森几乎同时问道。
“乔尼，你还记得你的外婆是怎样去世的吗？”
“是罕见的系统硬化症，由皮肤僵硬开始，到后来吃不下饭，肾衰竭……”乔纳森描述着，眼中发出惊诧的光芒：“难道姐姐也得了那种可怕的病？”
“在纽卡斯特读书的时候，凯瑟琳就对我描述过你们外婆的病。她很害怕那种感觉，看着亲人的生命一点一点地衰竭，自己却无能为力。为了留住外婆的生命，你们四处借债，几乎倾家荡产，但她还是离世了。后来，凯瑟琳决定从事写作，靠稿费还掉了家中所有的借债，却在不久之后发现了自己的手指开始麻木与肿胀，就像你们外婆初期的症状那样。”
“我都不知道，那种怪病居然能够遗传。难怪……难怪姐姐那段时间夜以继日地写作，害怕浪费掉一点点时间。”
“她害怕家人知道以后会担心，所以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可是她也没有向我透露过一句。只是，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却坚持不懈地创作着。终于，她在1893年末出版了所有手稿，又在次年3月写出了《寂寞的守望》。随后，她失踪了，找了一个去南非的借口，其实是来到了她一直向往的约克郡。
她走累了，于是坐在一棵香樟树下休息，并取出稿纸描摹眼前盛开的鸢尾花。她的手又开始抖了，铅笔从掌心滑落。她几乎崩溃了，坐在树下伤心地哭泣。前往新家的琼斯先生正巧从这儿路过，并对她一见倾心。我想，凯瑟琳当时对琼斯先生也很有好感，否则不会立即上他的马。但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以免琼斯先生在失去她的时候过于伤心。”
“原来是这样，”爱德华闭上双眼，音容凄然：“她有时开心，有时忧郁，令我琢磨不透，对我若即若离。她不答应我的求婚，却不敢在拒绝的时候看我的眼睛。”
“我为凯瑟琳高兴，因为她在最后的时光中收获了爱情。缘分是多么奇妙啊！她在创作《寂寞的守望》时，还不认识您，却写下了那段文字。”
他的高贵无与伦比，
却没有那份养尊处优的冷漠；
他的忧伤无可复加，
我却能从中找到温暖。
那温暖犹如皑皑白雪下顽强的种子，
将我的生命带回春天。
“为什么，她不给我机会好好照顾她？”
“因为她不想看到关心她的人伤心绝望的样子，这也是她离家出走的原因。我推测，在她对您闭门不见的那段时间，她的面部已经开始僵硬了。如果病情再发展下去，她的五官会变形，内脏会渐渐衰竭，而您的心灵会因此承受更深重的苦痛。”
“我还以为，她是为了珍妮的事情生我的气。”
“凯瑟琳这般超凡脱俗的女子，怎么会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呢？”
“我居然没有领悟到艾莉丝的苦心，还因为私怨害了珍妮的性命。”
爱德华痴痴地望着水晶棺中的女子，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这不能怪您，凯瑟琳一直是个倔强的孩子，把一切都深深埋藏在心底。不，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她会把自己的情绪写进书里，但她表达地如此婉转隐约，没有几人能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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