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布头侯宝林_郭德纲于谦mp3在线听_郭荣起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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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刚才花五宝同志,
乙:唱了一段梅花大鼓。
甲:最末饶的这小段儿是《王二姐思夫》。
乙:好哇。
甲:实际上这个张廷秀不回来,因为这个王二姐不好看。
乙:怎么?
甲:张廷秀才不回来。
乙:哦,就是为这个?
甲:那唱词里头代表出来了。
乙:哪一点儿啊?
甲:你看这个王二姐想张廷秀想的,前心贴在后腔,拄着拐棍儿走道儿。这一句,据我一想啊,王二姐是个罗圈儿腿儿。
乙:王二姐儿,罗圈儿腿儿?
甲:哎。
乙:哼,您是醉雷公——胡批!
甲:他那词儿代出来了。
乙:怎么唱的?
甲:“红缎子绣花鞋,鞋底儿当鞋帮”,
乙:嗯。
甲:你琢磨这,鞋底儿当鞋帮了,您瞧,拄着拐棍儿,这样儿就出来了……
乙:嗨!
甲:这不是罗圈儿腿儿么?这不是?
乙:不不不,那是想张庭秀想的。
甲:哦,瘦的?
乙:身体软弱。
甲:就是要的那个意思?
乙:哎,腿软了。
甲:有好多年没有上台唱了。
乙:就是啊。
甲:也是五十多岁、快六十的一个老演员了。
乙:嗯。
甲:今天所来的观众呢,全是爱好曲艺的。
乙:大部分都是老观众。
甲:可是老观众占一大部分。
乙:是啊。
甲:可是台上的演员呢,说起来,这一场的演员年龄全不小了。
乙:最小的也超过五十……
甲:也有六十边儿的,六十往外,七十岁那儿溜达的。
乙:有。
甲:也别说,就是我们小哥俩儿还年轻一点。
乙:就是啊。
甲:啊,像那些演员,全是秋风落叶,残灯末庙,腊月的菊花全落了瓣儿了。
乙:残枝败叶。
甲:我们小哥俩儿真是春天的花朵呀。
乙:嘿!
甲:美丽鲜艳!
乙:就是。
甲:真是四月的海棠,一朵鲜花儿还没开啦。
乙:含苞待放。我……我还没开啦。
甲:这花儿也开不了了。
乙:为嘛?
甲:根儿全烂了。
乙:嗐!那还怎么开啊?
甲:今天说的节目也是一个老段子。
乙:嗯,叫《卖布头》。
甲:说一些个做买卖的吆喝。
乙:对。
甲:这个节目有二十多年没有说了。
乙:看怎么了。
甲:也许说到半道就忘了词儿。
乙:保不齐。
甲:老观众也有个原谅。
乙:哎!都有原谅。
甲:尤其这个做小买卖的吆喝,在三十年代那个时期——
乙:讲究吆喝。
甲:北京、天津,带水音儿,有花腔儿。
乙:是啊。
甲:就拿天津卖河螃蟹来说吧。
乙:哦,螃蟹。
甲:别的地方没有这样吆喝的。
乙:噢,特殊是天津。
甲:海下人多。
乙:噢,塘沽、大沽、邓汉沽。
甲:一斤约俩,二斤约仨。
乙:个大。
甲:吆喝出来特别的好听。
乙:是嘛。
甲:优优雅雅的那嗓音。
乙:你能学一学吗?
甲:挑着挑进胡同,全这味的。
乙:您来来?
甲:“卖螃蟹哎——约河螃盖哎——这都是团脐的了哎——约河螃盖哎——呀哎——”
乙:“螃盖哎——”好。
甲:带着水音儿的。
乙:是好听。
甲:是这样吧?
乙:哎,可是北京也讲究吆喝。
甲:北京的?
乙:啊,吆喝出来也是特别的好听。
甲:是吗?
乙:嗯。
甲:有什么?
乙:就拿卖柿子来说。
甲:嗯。
乙:北京吆喝出来,卖的是柿子,吆喝不带柿子。
甲:这个月份正有。
乙:哎,五咧:咧字起,咧字落。
甲:就代表柿子了。
乙:吆喝好听。“咧哎——南瓜大的咧哎,不涩的咧哎,涩咧还有换的咧——(哟)”
甲:对,就这个味。
乙:是不是?
甲:天津也有啊。
乙:天津也有卖柿子的。
甲:没有五咧。
乙:光吆喝“柿子”。
甲:也没有“柿子”。
乙:那他吆喝嘛啊?
甲:吆喝“糖罐”。
乙:糖罐?
甲:天津吆喝。
乙:怎么吆喝呢?
甲:“喝了吧,喝了吧,蜜了——糖罐啊!”
乙:这就表示柿子甜。
甲:拿着吃去吧。
乙:嗯。哎,北京还有卖菜的。
甲:卖菜的。
乙:那可讲究吆喝。
甲:棕绳翘扁担。
乙:哎,担着八根绳儿嘛。
甲:进胡同儿吆喝。
乙:菜可不多。
甲:嗯。
乙:您看分量轻。
甲:吆喝好听?
乙:吆喝好听。
甲:什么味的?
乙:我给您学啊。
甲:嗯。
乙:“白菜、回窖菜、沟葱、辣青椒、蒜儿、好韭菜——哟。”
甲:噢,北京这样吆喝。
乙:嗯。
甲:天津不是这样。
乙:天津呢?
甲:分两种。
乙:哪两种啊?
甲:有推小车,有担挑的。
乙:推排子车。
甲:不是排子车。
乙:什么车呢?
甲:一个轱辘的小车。
乙:哦,单轮车。
甲:对。
乙:不好推。
甲:光卖白菜。
乙:哦。
甲:一声白菜后边跟着四个“咧咧”。
乙:还有咧咧?
甲:您在头里走,他这一嗓子,能吓您一跳。
乙:是吗?
甲:走着丹田,就这一嗓子。
乙:您来来?
甲:推着小车,“哟买咧——白菜咧咧哎——”
乙:是够吓人的。
甲:这味呢。
乙:嗯。
甲:担挑进胡同儿,这是现找现吆喝。
乙:现找。
甲:哎,挑着这挑现踅了。
乙:噢,看见嘛——
甲:卖什么。
乙:嗯。
甲:这要看不见准剩下。
乙:是啊。
甲:“卖大葱嘛、卖白菜咧咧——哟,还有两捆韭菜,包了儿去!”
乙:是这样。
甲:过去在我胡同有一卖菜的。
乙:嗯。
甲:那天我想吃烧茄子。
乙:好啊。
甲:这卖菜的认识我。
乙:熟人。
甲:他把我给搁菜当间儿了。
乙:是啊?
甲:他吆喝半截儿叫我的名字。
乙:嗯。
甲:我听着这个别扭啊。
乙:他怎么吆喝来着?
甲:“卖大葱嘛,卖白菜咧咧。”“吆呵,荣起,在这住啊,哈哈。”“山药豆子、卖茄子啊。”
乙:你买了?
甲:我扭脸儿就进去了。
乙:你怎么不买啊?
甲:买完了我成茄子了。
乙:嗐。
甲:还有卖包子的。
乙:嗯,卖包子么,北京吆喝最好听了。
甲:是啊?
乙:你要是一听他吆喝啊。
甲:嗯。
乙:即便你不饿,你也想买几个尝尝。
甲:噢。
乙:一吆喝,,好听。
甲:好听。
乙:“新哎屉儿的咧哎——包儿得咧热的咧,发了面的包儿又得咧,哎——包儿咧哎——哟。”
甲:噢,北京的。
乙:嗯。
甲:天津也有。
乙:天津也这样吆喝?
甲:啊,天津是“肉包”俩字儿。
乙:就是俩字儿。
甲:那“肉”字儿这么大个。
乙:干嘛啊?
甲:显得包子肥。
乙:“包”呢?
甲:“包”字儿这么一点儿,跟着气儿就出去了。
乙:怎么吆喝?
甲:“肉——包儿。”
乙:哟。
甲:顺气儿就走了。
乙:您说天津吆喝的还不算肥。
甲:嗯。
乙:到了农村赶集、上庙会的。
甲:哦。
乙:那卖包子的一吆喝出来啊,呵,把那馅儿捧的!
甲:嗯。
乙:特肥。
甲:赶庙会的?
乙:嗯。
甲:那怎么吆喝?
乙:包子一出屉。
甲:嗯。
乙:热气腾腾,往木头案子上一放,这一吆喝,你听着啊。
甲:嗯。
乙:“吃包子,吃包子,一口咬出个牛犊子来啊。”
甲:把小牛包里头了。
乙:肥不肥?
甲:太肥了这个。
乙:哎。
甲:这是串胡同挑八根绳的。
乙:哎,还有金漆牌匾买卖,也有吆喝的。
甲:哦,带门面的。
乙:那是啊。
甲:哦,带门面的什么买卖吆喝?
乙:估衣。
甲:估衣讲究吆喝。
乙:噢。
甲:北京的估衣、上海的估衣、山东的估衣……
乙:对啊。
甲:天津的估衣。
乙:嗯。
甲:要到北京吆喝好听。
乙:北京怎么吆喝?
甲:死物件搁在他嘴里能吆喝活了。
乙:哦?
甲:边上有个学徒在给接着下腔儿。
乙:接什么下腔儿?
甲:“不错啊——”
乙:您学学吆喝。
甲:嗯。
乙:我给您呐接下腔儿,怎么样?
甲:四季的衣服什么全有。
乙:单夹皮棉。
甲:对,这个月份吆喝皮袄。
乙:哎,正合适。
甲:搁他嘴里能给吆喝活了啊。
乙:您来来。
甲:您给接下腔儿啊。
乙:可以。
甲:“谁买这件皮袄,原来个当儿的啊——”
乙:“不错——”
甲:嗯,就这味儿。
乙:行吗?
甲:“黢的溜儿黑呀,湖绉的面子吧——”
乙:“不错——”
甲:“瞧完了面儿,翻过来,再瞧这个筒子吧——”
乙:“不错——”
甲:“您瞧这个毛儿头儿,九道弯儿,亚赛过螺丝转儿吧——”
乙:“不错——”
甲:“三九的天,外边刮多大风,下多大雪,您穿上我这件皮袄,冰地里睡觉,那雪地里去冲盹儿去吧——”
乙:“不错——”
甲:“可怎么您就忘了冷啦——”
乙:皮袄好。
甲:“把你给冻挺啦——”
乙:成冰棍儿啦。
甲:哈。
乙:再冻呢?
甲:“那就死啦——”
乙:那还不死啊。
甲:给冻死了。
乙:嗯。
甲:这是北京的。
乙:噢。
甲:还有上海估衣。
乙:上海也有卖估衣的?
甲:有啊。
乙:上海卖估衣的怎么吆喝?
甲:皮袄不叫皮袄。
乙:他吆喝什么?
甲:吆喝皮袍子。
乙:皮袍子。
甲:吆喝出来快。
乙:怎么吆喝,您学学?
甲:(上海口音)“一件了个皮袍子啊,吆喝了卖啊,三十六块一角嗯。”
乙: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都没听见。
甲:没听明白啊?
乙:没听清楚。
甲:一件皮袄吆喝了卖,三十六块一毛五。
乙:您,您先等等,我没听出有“五”字儿。
甲:这“五”字儿走鼻音。
乙:鼻音。
甲:哎,上海那“五”字儿走鼻音。
乙:“五”呢?
甲:“嗯”,在这儿呢。
乙:“嗯”就是“五”。
甲:(上海口音)“一件了个皮袍子啊,吆喝了卖啊,三十六块一角嗯。”打这出去。
乙:擤出来。
甲:三九的天儿,多冷的天气不敢擤鼻涕。
乙:那为嘛?
甲:一擤鼻涕,这钱零儿就许没了。
乙:是吗?
甲:(上海口音)“一件了个皮袍子啊,吆喝了卖啊,三十六块一角……”(擤鼻涕),哎呀,钱零儿完了。
乙:五分钱甩出去了。
甲:甩出去了。
乙:嗯。
甲:还有山东的估衣呢。
乙:山东也有卖估衣的?
甲:有哇,老掌柜的吆喝浊声浊韵的。
乙:他怎么吆喝呢?
甲:“该买它了该买它,瞧瞧吧,来个瞧瞧吧,哈。”这味儿的。
乙:噢。
甲:吆喝一天累了。
乙:怎么办呢?
甲:叫学徒的吆喝。
乙:噢,学徒的。
甲:山东话徒弟不叫“徒弟”。
乙:叫什么?
甲:叫“小力本儿”。
乙:小力本儿?
甲:哎,就是学徒的。
乙:嗯。
甲:刚来了十几天,还不会吆喝呢。
乙:是啊。
甲:小孩才十一、二岁。
乙:小。
甲:掌柜的也是好意让他学着吆喝。
乙:噢,练习练习。
甲:“哎,我说,小力本儿,你给我吆喝吆喝。”
“哎,是,三掌柜,来了十来天儿,不会吆喝。”
“这不是废话,见天净逮饭不吆喝,吆喝,不吆喝,揍!”
乙:嚯!
甲:掌柜的要打,学徒的害怕。
乙:那是。
甲:拿起这件衣裳,哆了哆嗦的,委了委屈的。
乙:嗯。
甲:“哼,咱来了十来天儿就叫咱吆喝。”
乙:本来嘛。
甲:(哭音)“说不吆喝就揍,早知道这个相儿我不来。”
乙:哼。
甲:“哎,三掌柜,我吆喝这件。”
“不问,哪件全行。”
“哎,是。问明白了好吆喝,错不也是打嘛。”
乙:哼。
甲:“哎,三掌柜,这件是夹袍。”
“好了,好了,就吆喝它吧。”
“哎,是,三掌柜,这件夹袍有里儿。”
“这不是废话,夹袍能没里儿?没里儿是大褂。”
“我知道,当然夹袍有里儿没里儿是大褂,夹袄拆开俩大褂儿。”
乙:穷对付。
甲:“我说你不穷对付行吧,你吆喝!”“是,这不是吆喝嘛你。”
乙:也难怪他,他不知道卖多少钱怎么吆喝?
甲:有暗号。
乙:有暗号?
甲:这个地方有个小布条。
乙:纽襻儿上。
甲:有的时候搁一点儿毛头纸。
乙:噢。
甲:那儿写着多少钱。
乙:他一看呢?
甲:哎,就知道了。
乙:嗯。
甲:拿起这个衣裳来,委了委屈的,奶黄子味全出来了。
乙:是啊。
甲:(哭音,下同)“才来了些了天儿,咱不会吆喝就叫咱吆喝,嗯,早知这个相儿我就不来了。”
乙:哼。
甲:“瞧瞧吧,来个瞧瞧吧,呀!”
乙:多委屈。
甲:“瞧瞧了这件夹袍子,这件夹袍子啊,呀!夹袍子呀,原当的,呀!”
乙:嗯。
甲:“做得没穿他就当了,呀!”
乙:他全知道。
甲:“没等赎那个当票他就卖了,吆喝了这件要多钱,我说要多钱,呀,要多钱,我说要多钱,呀,嗯,嗯,要多钱?”
乙:到底要多钱呢?
甲:“我找不着号头儿了!”
乙:你抖楞呗,抖楞丢了不是。
甲:号头找不着了。
乙:嗐!
甲:还有啦。
乙:还有什么?
甲:天津的估衣。
乙:哎,天津估衣有对口的估衣。
甲:是啊。
乙:嗯。
甲:对口的。
乙:两个人吆喝。
甲:嗯。
乙:都得有二三十年的经验。
甲:噢。
乙:卖这个估衣是有上下句。
甲:我也知道。
乙:有的时候临时现编。
甲:就在北马路、西马路。
乙:哎,最多。
甲:上下句的。
乙:嗯。
甲:一人一句。
乙:对。
甲:有的时候急了就许没了词儿。
乙:就是啊!
甲:咱俩来来?
乙:你行吗?
甲:你来上句儿,我来下句儿。
乙:这可你说的。
甲:让你撅不了。
乙:行嘞。
甲:嗯。
乙:对口儿的估衣,啊。
甲:来来,来来。
乙:这就好比是估衣。
甲:嗯。
乙:大了马的褂儿啊。
甲:大了马的褂儿呀。
乙:俩马褂儿碰一块儿了。
甲:哎,你不是吆喝大马褂儿了吗。
乙:我吆喝大马褂,你别吆喝大马褂儿。
甲:我吆喝别的。
乙:嗯,你吆喝别的。
甲:可以,可以,来来,来来。
乙:大了马的褂儿啊。
甲:小了马的褂儿啊。
乙:这倒不错,大马褂儿下个小马褂儿。
甲:你不是告诉我吆喝别的吗?
乙:你别吆喝小马褂儿啊!
甲:我吆喝呢?
乙:我吆喝大马褂儿,你吆喝别的,还得跟我这个马褂儿挨着。
甲:跟你这个挨着。
乙:得挨的上。
甲:再来。
乙:大了马的褂儿啊。
甲:二了马的褂儿啊。
乙:三了马的褂儿啊。
甲:四了马的褂儿啊。
乙:马褂儿大聚会。你吆喝别的,跟我这大褂儿挨着,我吆喝大马褂儿,你不能吆喝二马褂儿。
甲:哦。
乙:你得说这马褂儿啊,怎么美观,怎么穿。
甲:嗯嗯。那可以。
乙:嗯?
甲:换一个儿,我来上句,你来下句。
乙:你来上句,我来下句?
甲:兴许你就没了词。
乙:没那个事,咱来吧。
甲:来,大了马的褂儿啊。
乙:套在外边噢。
甲:那多新鲜呐,套里边那衬衣那是。
乙:你那有上句,我就有下句。
甲:大了马的褂儿啊。
乙:套在外边儿噢。
甲:没有袖子喽。
乙:那是坎肩儿啊。
甲:买袍儿的呀。
乙:有了领子噢。
甲:买了我的袄儿啊。
乙:絮着棉花哟。
甲:怎么这么厚哇?
乙:亲娘絮的啊。
甲:后娘当的啊。
乙:卖多钱啊?
甲:五、六毛啊。
乙:一了块一啊。
甲:爷俩儿赶集喽。
乙:一大一小啊。
甲:买裤儿的啊。
乙:两条腿儿噢。
甲:三条腿儿啊。
乙:没法儿穿哪。
甲:四条腿儿啊。
乙:裤子两条哇。
甲:五条腿儿啊。
乙:是大手套儿哇。有五条腿儿的裤子嘛!
甲:大手套儿全出来了。
乙:哪国的裤子五条腿儿啊。
甲:你没词了你。
乙:胡来啊。
甲:倒退三、四十年还有一种卖布头的。
乙:卖布头的我知道。
甲:啊。
乙:背着包裹,串胡同儿。
甲:嗯,您说那布头儿啊。
乙:啊,白布头儿啊。
甲:二三尺。
乙:是啊?
甲:那全是布头儿。
乙:嗯。
甲:“保现面儿,卖布头啊”,这个。
乙:对啊。
甲:我说这不是。我说这布头儿是一丈三四,大褂儿够一件,裤褂儿够一身,被里儿、被面儿全够。
乙:哦,不耽误材料。
甲:它是整体地截下来的。
乙:哦。
甲:高阳人多。
乙:不错。
甲:天津这儿有一个著名的。
乙:谁啊?
甲:在南市有个白傻子。
乙:哦,就在东兴市场北边一点儿。
甲:这个人卖布满带折跟头的。
乙:折跟头?
甲:啊,有时学个花脸,哇呀怪叫。
乙:这为嘛呢?
甲:他就为招人儿。
乙:招主顾。
甲:在货架子把布抻起来,“啪”地这么一摔,一甩这布:“众位老乡们啊,来买我这块布呀——哇呀呀——”
乙:怎么了这是!
甲:抽疯了这是。他这卖布这个样子。
乙:要是高阳人卖布呢?
甲:吆喝得好听。
乙:是吗?
甲:一吆喝就一大串。
乙:哦?
甲:比这个赛那个的。
乙:行。
甲:我来来,你听听。
乙:你来来。
甲:吆喝这种白的。
乙:哦。
甲:一吆喝先“哎”这么一声。
乙:哎?
甲:跟叫板是的。“哎,这是个什么色,啊这种是个白呀,
它怎么这么白,它气死头场雪,说不让二路霜,亚赛这头了号的机器面来吧。
你买到家里去,那做裤褂儿啊,做被单儿啊,做褥里子吧,
它经洗又经晒,它经拉又经拽呀,(得儿)它经铺又经盖,那是经蹬又经踹。”
这被窝有臭虫是怎么的?
乙:不是睡觉,他折腾!
甲:你老踹它干吗?
乙:就是嘛。
甲:表示他这东西结实。
乙:哦。
甲:“哎,十年八年盖不坏呀。它刮风也不透,那下雨也不漏,你那多么快的剪子也绞不动来吧。”
乙:这块布?
甲:钢板!
乙:钢板?
甲:对了,对了。
乙:剪子绞不动了怎么裁啊?
甲:拿机器轧。
乙:轧?
甲:拿铆钉铆,拿电焊焊,穿出来您再瞧吧。
乙:大褂?
甲:锅炉!
乙:废话!有满马路跑锅炉的吗?
甲:这块吆喝完了,换过头蓝的、毛月儿的、青的。
乙:带色的。
甲:这青的吆喝黑的。
乙:哦,黑。
甲:一吆喝价钱大,慢慢往下让。
乙:自己让价儿。
甲:让到家来少给一分钱也不卖了。
乙:是啊?
甲:他让价的时候边上有个学徒的。
乙:他干嘛呢?
甲:拦着。
乙:怎么拦呢?
甲:假模假式的那意思啊。
乙:嗯。
甲:过去这么一拦,“掌柜的,别让了,赔了。”就这意思。
乙:这次我给您来那个学买卖的。
甲:啊,你去那拦着啦。
乙:嗯。
甲:我吆喝啊。
乙:您吆喝吧。
甲:这换了啊,“哎,不要那一桩——”
乙:“别让了!赔了!”
甲:哪儿就赔了?
乙:你说叫我拦着。
甲:刚吆喝就给拦回去了。
乙:噢,没到时候。
甲:到价钱那儿再拦着。
乙:让价儿的时候我再拦。
甲:对喽。
乙:您吆喝。
甲:“哎,不要那一桩,是又来这么一块儿,那桩桩颜色大不相同不一样儿哒,哎,这种是个黑——”
乙:黑。
甲:“——怎么这么黑啊,那气死了莽张飞啊,说不让黑李逵了,
这个唐朝里有一位黑敬德来吧,那不提这种黑啊——”
乙:哦?
甲:“——我单提这种布啊,
那甭往远处说啊,那到了估衣街,
您是进了八大祥,要点了名的要啊,
要买这种布啊,那总得四毛八。
没有四毛八啊,您也买不来这么宽啊,这么好的,这么夹密,这么细伏的啊!”
乙:对!
甲:“哦来到我这摊啊——”
乙:怎么样?
甲:“——要卖四毛八,
除去您得想,谁还买这零布头啊,小字号眼儿的碎布块来吧。”
乙:卖多少钱?
甲:“那位先生说,是要卖多少钱呐?
你站稳了脚步,庹一庹那个尺寸,我扒拉扒拉算盘,合合价啊。”
乙:嗯。
甲:“一庹五尺,两庹一丈,三庹一丈五,我算您一丈四。”
乙:一丈四。
甲:“这要合洋钱——”
乙:多少钱?
甲:“——您得两块八。”
乙:多少钱一尺呢?
甲:“两毛钱一尺。您合一合那个有本儿呢没本儿呐,有赚儿没有赚儿哒。
哎,那位先生说,这布两块八,你给我包上吧,你给我裹上吧,
这个两块八毛预备好啦,这阵儿要买还不卖啊——”
乙:不卖。
甲:“——怎么档子事,额了外的生枝还得让呐。
这布两块八,我让去两毛,算您得两块六,我再去两毛,您给两块四,
我让两毛去两毛,您给两块钱。”
乙:别让了。
甲:两块啊。
乙:两块大洋。
甲:“哎,这布两块钱。”
乙:嗯。
甲:“还是不要,叽噔噔咯噔噔,两块大钱我打破了它。”哟嗬!鞋也开绽了啊。
乙:你跺它干嘛?
甲:“哎,您这一块九,是您这一块八,
一块七啊,一块六,再要不要这大洋一块四啊!
哎,这布一块四,我让去两毛,您给一块二,
还是不要,我让一毛,去一毛,您给一块钱。
这布一块钱,还是不要,我让五毛、去五毛,您……”
乙:白拿去了!
(弯月上眉梢整理,钟螺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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