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是哪里人_屈原诗学的人文地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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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第4期(总第234期
)【古典诗学】
THENORTHERNFORUM
No.4,2012TotalNo.234
屈原诗学的人文地理分析
杨
义
(澳门大学,澳门999078)
[摘
要]以屈原为主要诗人的楚辞,是长江文明的产物。在诗学领域,屈原把长江文明引入中华文
明发展的总进程。排除有关传说中的巫术成分而观其内核,不难发现,中国民间将屈原看作“水之魂”或“长江之精魂”。屈原把诗性文明的开拓伸展到当时还处在原始洪荒的江南湖湘之地,既把中原文明的历史理性精神渗透到南方神话巫风的想象之中,又从南方神奇多情的想象里拓展了中原典雅节制的诗学世界,从而为中国诗性文明的博大和辉煌提供了一个与《诗经》同等重要的源头。
[关键词]屈原;诗学;人文地理;楚辞[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2)04-0001-15
引言:水之魂
端午节在湖湘地区纪念屈原,具有特殊的意义:首先,屈原是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中一位拥有全民同欢的节日的诗人;其次,这个节日和这个诗人,又把长江流域
的水的文化、稻耕文化和黄河流域黍麦耕作的文化紧密地联为一体,在水面上竞赛龙舟,使龙成为盘旋在千山万水的中华之魂。中国士人拥有节日者,大概只有二人,:“三月上巳祓禊,其来亦远。寒食禁如宋人笔记所说
火,主介子推,河东之俗也。江浙民间多竞渡,亦有龙舟,率用五月五日,主屈原,湘楚之俗也”(朱彧《萍:“介子死绵洲可谈》卷二)。或如明代蒙学之书所云
”(李廷机山,今为寒食节;屈原投汨罗,端午吊忠魄。《鉴略妥注》)二者一个起源于黄河流域的秦晋高原,一
个起源于长江流域的湖湘地区,一属于高山,一属于流水,遥相呼应,弘扬着精忠高洁的民族品格。而湖湘地区的屈原更富于思想、激情和才华,更是一种文化,更:“推此志也,虽与是一首诗。有若淮南王、太史公所言”日月争光可也。
[1](p.2482)
下,可能因黄河的断流而陷入中断的困境。中华文明保
持了五千年川流不息,绵延不断,从而具有举世惊为一绝的超时间长度的生命力,究其主要原因,在于它拥有一个巨大的腹地,腹地中拥有黄河和长河的两水并流,使这个文明在应对民族危机时具有了广阔的回旋余地和重振的潜力。长江以其地理上的优势,使中国长期保持着经济和文化发展上的优势。黄河使中华文明生根,长江使中华文明成为参天大树。楚人对长江文明的开发、对中华文明强盛生命力的延续和壮大,是功不可没的。
而在诗学领域,把长江文明引入中华文明发展的总进程的首功应归于谁?首功应归屈原。肯定了屈原,就肯定了中国诗性文明的长江。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盛,颂扬“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赞“楚人之多才””才风逸,壮志云高。
[2](p.48)
自从有了屈原,中国人就在
诗的经典和文学地图中,留住了长江、汉水、云梦泽、
沅水、湘江、洞庭湖和鄱阳湖,留住了这些江湖丘陵间的神话想象、民间创造和文人吟唱,留住了江汉湖湘地区的丰沛激情、想象空间和绮丽的梦。正如宋人黄伯思:“盖屈、宋诸骚,皆书楚语,在《校定楚辞序》中所说
。若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故可谓之《楚辞》‘些’、‘只’、‘羌’、‘谇’、‘蹇’、‘纷’、‘侘’、‘傺’
者,楚语也。悲壮顿挫,或韵或否者,楚声也。沅、湘、江、澧、脩门、夏首者,楚地也。兰、茞、荃、药、蕙、”若、蘋、蘅者,楚物也。
[3](p.1306)
以屈原为主要诗人的楚辞,是长江文明的产物。长
江经过远古时期河姆渡、良渚和三星堆人的活动,尤其是经过春秋战国时期楚人的开发,在汉魏六朝时期以其无比丰富的物质和文化的潜能成为南北文化的交汇之地,到唐宋以后进一步成为中国经济文化的重心。考察历史不难发现,如果没有长江,中原文明在游牧文明的撞击
[收稿日期]2012-05-18
屈原以自然和神话的
绚丽色彩,丰富了、改造了、拓展了中华民族精神结构
—1—
中诗的神经。
屈原属于长江水文化,其《渔父》中载有《渔父》:“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歌
”清人胡渭《禹贡锥指》卷一四上引《地说》以濯吾足。
:“水出荆山,东南流,为沧浪之水,是近楚都。故渔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父歌曰
’余按《尚书·禹贡》言:‘导漾水,东流可以濯我足。
’不言过而言为者,明非他水决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
[4](p.544)”入也。盖汉沔水自下有沧浪通称耳。这就是说,沧浪水是湖北境内汉水的一段。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孟子·离娄上》也到过楚国北境,听到这首民间歌谣
:“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说
’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屈原不仅闻此
。《隋歌,而且沉汨罗江而以生命祭奠楚国首都的失陷:“大抵荆州率敬鬼,尤重祠祀之事。书·地理志》记载
,盖由此也。屈原以五月望日赴汨昔屈原为制《九歌》
罗,土人追到洞庭不见,湖大船小,莫得济者,乃歌曰:
‘何由得渡湖!’因尔鼓棹争归,竞会亭上,习以相传,为竞渡之戏。其迅楫齐驰,棹歌乱响,喧振水陆,观者
[6](p.897)”如云,诸郡率然,而南郡、襄阳尤甚。随之祭祀仪式的展开,屈原逐渐升格为神仙。晋代王嘉《拾遗
:“屈原以忠见斥,隐于沅湘,披蓁茹草,混同记》说
禽兽,不交世务,采柏实以和桂膏,用养心神。被王逼逐,乃赴清泠之水。楚人思慕,谓之水仙。其神游于天”其后河,精灵时降湘浦。楚人为之立祠,汉末犹在。
《搜神记》更为之在水神中排了座次,谓“江渎楚屈原,”(曹安:河渎汉陈平,淮渎唐裴说,济渎楚伍大夫。
《谰言长语》卷上引)因此,通俗小说也来添油加醋,说是“看见江渎之上,一个广源顺济王,楚屈原大夫的是;河渎之上,一个灵源弘济王,汉陈平的是;淮渎之上,一个长源永济王,唐裴说的是;济渎之上,一个清
[7](p.72)
。源博济王,楚伍大夫的是”
排除这些传说中的巫术成分而观其内核,不难发现,,或“长江之精魂”中国民间是将屈原看作“水之魂”
:“屈原宜醉而独醒,的。清人曾衍东《小豆棚》卷五说
故沉汨罗而不悔;李白宜醒而长醉,故溺采石而不
[8](《艺文部》)”辞。其中将屈原与李白的生命,与长江缔结缘分。因此整个民族把“仲夏端午,烹鹜角黍”这么一
[5](p.280)
:“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书记载
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汉建武中,长沙区曲忽见:‘闻君当见祭,甚善,一士人,自云三闾大夫。谓曲曰
常年为蛟龙所窃。今若有惠,当以楝叶塞其上,以彩丝’曲依其言。今五月五日作粽,缠之。此二物蛟龙所惮。
[10](p.1008)”《异苑》还说:并带楝叶五花丝,遗风也。
“粽,屈原妇所作也。”在这些民俗中,洋溢着生命的关
切,洋溢着亲情的交流。
养育着屈原的楚文明是一种开拓者的文明,充溢着一种开辟草莽,于荆棘丛生的处女地上开拓物质文明空间和精神文明空间的创业精神,从而在与黄河流域几乎同样广阔的地理空间上传播了和拓展了中华文明的生存幅员,进而丰富、壮大了中华文明的总量。楚人建国与中原诸侯不同,并非凭父兄的功劳和血统、甚至远祖的遗泽而分土封侯,而是靠一代代楚人一步一个脚印、一战一滩血迹地开拓自己的基业。正是因为楚文明有开拓
,《左传·昭公十二年》记载,子革和创业精神,所以
:“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对楚灵王说
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这一点似乎成了楚人进行历史精神培训的
,《左传·宣公十二主题,连中原大夫也有所闻。例如
:“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年》记载晋国栾书的话
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上升期的楚国之所以上升,就在于长期以这种历史开拓者的精神来铸造自己的文化性格,并没有被新拓土地的文化驳杂性泯灭自己的主体性和进取性。屈原在楚国衰落的时候守持着楚国上升振兴时期的开拓进取的精神,把诗性文明的开拓伸展到当时还处在原始洪荒的江南湖湘之地,既把中原文明的历史理性精神渗透到南方神话巫风的想象之中,又从南方神奇多情的想象里拓展了中原典雅节制的诗学世界,从而为中国诗性文明的博大和辉煌提供了一个与《诗经》同等重要的源头。国家衰落期的处境与上升期的开拓进取精神之间的矛盾,使屈原以楚之同姓的身份,一度曾为近臣,却长期受到排挤和流放,有九死无悔地拯救国家之志,却只能以沉江来祭奠国家的败亡,虽然在民间受到尊崇,却在先秦文献上不见身影。因此,他的辞赋荡漾着志士的痛苦、抗议和忧郁。于此,有必要谈一谈对传统文献。《左传》吴、楚柏举之战中不载孙武,先的认知问题
秦史料上没有屈原,因此学人否定孙武、屈原的存在,。其实不论自觉不自觉,这或者视之谓“箭垛式人物”
已经站在当日官方撰史的立场,因为那些官方材料眼光盯着帝王将相,孙武是客卿,屈原是逐臣,不为他们笔墨所录,是值不得大惊小怪的。孔子尚知道“礼失而求
[11](p.731)[11](p.1339)
个节日奉献给这位诗人,正是对他为这个民族的精神和
诗学的卓越贡献,给予实至名归的回报。由此形成的节日风俗不仅有龙舟竞渡,还要奉上湖湘地区的特色食品:
:“五月五竹筒饭和粽子。晋人宗懔《荆楚岁时记》说
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伤其死所,故并命舟楫以
拯之。舸舟取其轻利,谓之飞凫,一自以为水车,一自”以为水马。州将及土人,悉临水而观之。—2—
[9](pp.48-49)
有
,为何学人就不知道历史失载,就求诸曾经做过实诸野”
地的田野调查的太史公。反而怀疑太史公在虚构呢?我们是相信离屈原才百余年,又做过实地调查的太史公,还是相信凭着一点外来观念就大胆假设的学人呢?明清时期流传着一副对联,也在为屈原叫屈,如清
:“民间有杀人事,误传人梁章钜《巧对续录》卷下说
为士人。逮至,而士人以非辜,至讼庭大声称屈,守若
:‘若为士,弗闻者。士人愤懑极,连声呼屈不已。守曰
’因诏曰:不能受丝毫之屈乎!为我属对,不能且得罪。
‘投水屈原真是屈。’士应之曰:‘杀人曾子又何曾?’守:‘吾句有二屈字,而汝句尾乃曾字(音层)。汝之不曰
:‘此自使君未学耳。按屈姓流俗皆学明矣!’士人笑曰
如字呼,而“屈原真是屈”则九勿切。使君请再研究
’守曰:‘戏汝耳!’一笑释之。”其实,此对最早见之。
:“有士人尝以非辜至于宋代费衮《梁溪漫志》卷一〇
:‘若为讼庭,守不直之,士人愤懑大声称屈,守怒曰’因唱曰:‘投士,乃敢尔,为我属对,,不能,且得罪。
’士人应声曰:‘杀人曾子又何曾。’守水屈原真是屈。
:‘吾句有二屈字,而汝句尾乃曾(音层)字,汝之曰
:‘此乃使君不学不学明矣,顾何所逃罪邪?’士人笑曰
尔,按屈姓流俗皆如字呼,而屈到屈原皆九勿切,使君‘世之有呼屈原之
“屈”,为屈伸之“屈”,字同音非也。’因注其韵。玄隐:‘尝闻前辈有一对句,可正之:“投水屈原终是屈,曰
[13](p.109)’”杀人曾子又何曾?”明矣。这个对句在明代蒋一葵《尧山堂外纪》卷八七、钱希言《戏瑕》卷一、清
代汪升《评释巧对》卷一四、李承衔《自怡轩楹联賸话》卷一都有介绍。在游戏文字中,贯注着历代士人对屈原悲剧命运的深切同情。
正是混合着开拓进取精神与冤屈悒郁之气的内在驱动力,使屈原在江南湖湘间的诗性文明的开拓,至少可从三个方面来理解。
、“重华情结”与“求女异行”:追求长一
江文明与黄河文明的融合梦
如果要寻找一部作品当做屈原的精神纲领来读,那
。《离骚》是屈原在楚怀王之世,命就非《离骚》莫属
运受挫而进行九死不悔的精神求索,从而写成的充满神
幻色彩的心灵史诗。诗人不辞“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求索着政治理想和历史正义,难以割舍爱上下而求索”
国恋土的情怀,又蕴涵着长江文明与中原文明相融合的文化之梦。它以奇特的手法展示了坚贞而开阔的精神境界。因此,一个“骚”就代表几乎一个屈原,如《文心,明人冯时可说:“屈原之骚,庄生之雕龙》有“辨骚”
书,司马子长之史,相如之赋,李杜之诗,韩苏之序记,”尝研究否?’守惭,释遣之。
:“余与清原曾玄隐言:对此转述
[12](pp.113-114)
驰骋纵逸,天宇不能限其思,雄矣哉!”明人何良
:“春秋以后,文章之俊《四友斋丛说》卷二三“文”
妙,至庄周、屈原,可谓无以加矣,盖庄之汪洋自恣,
屈之缠绵凄婉。庄是《道德》之别传,屈乃《风雅》之流亚,然各极其至。……至如庄子所谓‘嗜欲深者天机,屈子所谓‘一气孔神于中夜存’,又能窥测理性,浅’
盖庶几闻道者?盖古人自有卓然之见,开口便是立言,
[15](pp.202-203)”不若后人但做文字。这就是说,屈原与庄子一样,不仅无助之妙无以复加,而且也是创造思想的
诸子中之一人。
《离骚》以两个戏剧性场面展示屈原的内心冲突:一是女媭的责怪,展示家庭责任和政治理想的冲突;二是就重华陈词,展示民族兴衰存亡与历史正义信仰的冲突。当自己的特立独行得不到家庭的理解,诗人就走向:“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冯心而历旷野,走向历史深处
[16](p.62)”兹。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辞。这是中国诗中第一次出现沅水和湘江,而且把沅湘与中原五帝
之一的舜帝联在一起,这一点在中华文化共同体的形成和发展的进程中留下了极有意味的一笔。
诗人寻找前代圣王来倾诉政治原则、政治思想,以及本人政治行为的是非。这种“重华情结”是楚辞中带根本性的情结,这与舜帝的文化身份、政治身份分不开。:“曰若稽古,帝舜名曰重华,如《尚书·舜典》所说
[17](p.125)”帝舜曰重华,协于帝。但是,他也成了楚人的:“南方苍梧之精神财富。据《山海经·海内经》记载
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
正如越国把传说葬于会稽的大禹,视若自己边远之地政治教化的象征一样,楚国大概也把传说葬于九嶷的帝舜,视若自己边远之地政治教化的象征。舜帝与三苗部落联盟,以及后来的百濮百越南方部族,。《博物志》说:“昔唐尧存在着深刻的政治和文化因缘
以天下让于虞(舜)。三苗之民非之。帝征之,有苗之”民叛,浮入南海,为三苗国。其后舜帝以礼乐
,《淮南子》说:“舜为天下,弹五弦之文化安定天下
[20](p.1029)”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这就使他有力量把中原的礼乐教化推广到三苗之地,如《淮南子·齐俗
:“当舜之时,有苗不服,于是舜修政偃兵,训》所说
。”《吕氏春秋·尚德》也强调这种以德收执干戚而舞之
:“三苗不服,禹请攻之,舜曰:‘以服边远部族的举措
’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德可也。舜帝的这些
做法实际上是儒家“先王耀德不观兵”的上古圣王垂拱而治的理念的发挥。诗人把自己的心灵历程导向远哉悠悠的帝舜,已穿越了历史时空;向帝舜陈述的内容,竟是帝舜生前不及见的夏启以后的历史,这又明显错乱了时空。时空在心灵历程中可出入无碍,随心安排,这是《离骚》的发明。“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
—3—
[21](p.519)[19](p.21)
[18](p.521)
[14](p.2)
《中原音韵》
”这是经过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
诗人的主观感觉筛选了的历史,他如何感觉着现实,就如何感觉着历史,其间折射着他对现实政治中荒唐无耻、争权夺势的愤慨。为了强调这种腐败政治的结果,他筛。“夏桀之常违兮,乃遂选的历史出现了巨大的时间跳跃
”所谓殷鉴不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远,像夏桀那样违反政治常理,像商纣那样把贤臣剁成
肉酱,又怎能保持国脉绵长呢?这简直是振聋发聩的警世危言。
诗人引舜帝这位古代圣主为政治知音,有着说不完的话。他从历史的反面说到历史的正面,再上升到形而上的政治原理,然后落实到自己要寻找的政治位置。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舜帝面前列举了大禹、商汤和周朝开国君主这些能够选择政治正道、敬肃执礼、举贤任能的有作为君王。诗人在这些反反正正的历史教训中,升华出来的政治原理和价值判断,是与中原儒者颇有相近之处的。尽管有的学者曾经考证舜帝与楚人先祖祝融都属于东方部族,直至由于楚人崇凤,就把它与东夷鸟图腾相联系,但在春秋晚期到战国之世,中原儒者已把尧、,《离骚》的舜、禹、汤、文、武视为圣王系列。因此
“重华情结”,应该看做是对中原文明的认同,一种跟沅湘文化联系在一起的认同,它追求长江文明和黄河文明
,《离骚》首句说:“帝高阳的融合。应该略作补充的是
”高阳乃是五帝中的颛顼,黄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礼记·祭法》说:“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帝之孙
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
[17](p.1587)”王而宗武王。也就是说,屈原在《离骚》一开
头就归本溯源,以帝颛顼高阳为始祖,认同中华民族共
。今自张骞使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
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故言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州山川
[1](p.3197)”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在历史学家不敢言之处,却成了诗人驰骋神思的巨大空间。或许“礼失求诸
,诗人受帝阍冷遇、不启天门,便从天国返回地面,野”
开始了折琼枝以求“下女”的精神历程。
神话隐喻具有多义性,对其指涉不可刻舟求剑。前人多把这种精神历程比附楚国政治现实,或把昆仑悬圃之行,说是求知于楚君,下女之求说是寻找可通君侧之人。如清人李光地所说“解《离骚》‘求女’为求贤,
:《榕村语录》卷一四)之类。其以为独见”(李光地
实,前者为追求精神上的终极关怀、探索天地之道,后
者是寻找理智情感上的相通相悦,一种诗人求高明之后求沟通的心灵历程,这样更合乎神话的隐喻多样性特点。“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緤马。忽反顾以流涕兮,”阆风是昆仑山上的山名,白水是昆仑下哀高丘之无女。
,这是告别昆仑下行的历程。的水名,先登然后“将济”
下行时还要流泪反顾,感叹山上没有能理解自己的美好
心灵。高丘之女既与下女相对而言,则这既是昆仑行的终结,又是求下女之行的起点。寻找美好心灵最要紧的
,用比香是以心换心,因此,在春宫“折琼枝以继佩”草更高贵的琼枝隐喻自己异常高洁的心,准备在它还鲜,即另活水灵、荣华未落之时赠给值得赠给的“下女”一个美好的心灵。
所寻求的三个美女,或属于神话传说,或属于历史。
她们处于不同的时间空间,显然是以神话思维对时空进,“夕归次于穷石兮,朝行错综重组了。宓妃是洛水之神
,以清晨濯发来写美人,真是一幅美妙的天濯发乎洧盘”
然图画。宓妃在山野水滨自由自在,没有人间伦理的约
束,只因她不知人间礼数而放弃了。知不知礼,是神与人之间的隔膜所在,不得已降低等次而追求半神话、半历史的美女简狄。简狄是五帝之一的帝喾之妃,曾有“吞玄鸟卵生契”的神话传说。派去做媒的是鸟类,但鸩鸟居心叵测,斑鸠又轻佻多嘴,待找到凤凰做媒人时,恐怕帝喾已捷足先登了。不得已再降低层次,追历史上
。二姚是夏王少康的妃子,这就需要的“有虞之二姚”
改动一下历史,把时间提前半拍,趁她还未成家的时候
派出自己的媒人。但是,人间礼法重重,媒人理屈词穷,靠她来传达心事是靠不住的。神话思维穿透和重组时空,把美女区分为神话的,半神话、半历史的,以及历史的三种类型。诗人虽然一再退而求其次,但都因礼法或疏或密,派出的媒人在品行、能力和环境方面不足以传达心曲,统告失败了。那枝从春宫折下的琼枝荣华尚未凋落,足以代表诗人的美好心灵,却献赠无门,只好任其枯萎。这就难怪诗人时常重复受帝阍冷遇、上天无门时
同体的文化血脉。不仅是屈原,而且是战国楚人都有这种文化共同体的认同,因而才有《史记·楚世家》如此:“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描述楚人的世系
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後,复居火
[1](p.1689)”正,为祝融。但是,中原称颛顼、舜,楚人称高阳、重华,在认同之时使用了有区别的称呼,也是值
得注意的。
不仅仅如此,诗人还把“重华情结”与昆仑神话紧。“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悬圃”,这悬圃就密相连
。《山海经·西山经》说:是昆仑山上众神所居之所了
[18](pp.55-56)
“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昆仑成了天,又成了黄河之源,是中华民族与天地沟地的“下都”
。《史记·大宛列传》太史公曰:通的高山巨川的通道
“《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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