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初冷战结束后的密特朗中东欧政策研究(2)

密特朗东欧之旅的首站是捷克斯洛伐克，他也是历史上第一位对该国进行国事访问的法国总统。访问这个对改革精神存在严重抗拒心理的国家，无疑是在向世界，尤其是向莫斯科宣告，在密特朗的第二个七年任期之内将对东欧赋予足够的重视。法国舆论对这一外交计划也相当满意和认同。尽管当时的布拉格对这位西方来客仍怀有戒备，但密特朗仍然坚持要求会见一些重要的不同政见人士，其中就包括了著名剧作家、“七七宪章”运动的发起者、后来的捷克共和国首任总统瓦茨拉夫·哈维尔(Vaclav.Havel)。与他们的会见是在法国驻捷大使馆进行的，一共有八位不同政见者参与了这次谈话。这已不是捷克斯洛克的政府反对派第一次与西方政要进行接触了。但此前仅仅是与外长级别的官员见面，同国家元首的近距离联系，密特朗还是首位。不过布拉格政府拒绝了密特朗关于会见“布拉格之春”领导者杜布切克的要求。

关于哈维尔，密特朗有着很高的评价。他认为这位捷克人将政治与文学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伟人历史上少之又少:罗马的西塞罗、凯撒、马克。奥里略，还有中国的毛泽东。东欧有着相当数量的不同政见者，但哈维尔是最擅长用清晰而充满力量的语言表达其民主思想的一位。他的语言简洁、自然、直接，而这背后所蕴涵的艺术与反思是我们无法企及的。我对捷克人民在选择自己领导人时的远见卓识感到深深的敬佩。”‘密特朗在大使馆见到哈维尔时，这位著名的异端分子刚被释放出来，一个月以后他又被判入狱了。但有意思的是，同样对于哈维尔，科尔的评价则相当苛刻:“这位知识分子对政治和经济问题一窍不通。他在谈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时就像在聊卡夫卡的某一幕剧一样。”’在对中东欧这批新领导人的看法上，法德两国的差异相当明显。

三个星期以后，密特朗造访了保加利亚。同在捷克斯洛伐克一样，他在大使馆的早餐会上会见了一些对政体持反对意见的知识分子，其中一位会讲法语的反对派纪列夫(Jelev)在当时显得并不出众。但是一年半之后，他被选举成为了保加利亚共和国的总统。1989年6月中旬，密特朗来到了波兰。这一时间点正处于波兰两轮自由选举的中间，选举的最终结果是团结党候选人赢得了大范围胜利。当然，除了在民主过程中的支持之外，波兰更期望从法国方面获得的是具体的经济援助。密特朗带来了一份近十亿法郎的援助计划，并宣布将波兰对法的国际债务偿还日期延长。

第二节密特朗“欧洲邦联”计划的失败

在1989年10月25日的欧洲议会上，为了证明欧洲一体化并非冷战的产物，也不应随着冷战的结束而作出重大改革，密特朗坚持这样的观点:“只有快速发展、不断强大的欧共体才能为东欧各国的变革提供有力支持。欧共体将从一个舞台走向另一个更高的舞台，并将继续吸引欧洲其他国家的加入。川但密特朗并不敢保证，在未来共同体能够像想象中那样影响到东欧的改革过程。尽管这些国家不管从文化上还是从历史上看，都属于欧洲国家的范畴，但法国仍然担心它们的加入会影响到共同体实现在1992年底形成内部统一市场的目标(这也是欧洲单一法案的要求)。一方面，共同体成员数量的急剧增加将可能导致结构性政策或者共同农业政策的执行成本过于高昂，而这些政策恰恰又是共同体区别于单纯自由贸易区的关键所在。另一方面，现存的共同体结构根本无力容纳利益大相径庭的东欧各国。因此必须要先深化欧共体机构，赋予其新的功能与权力，才有可能谈更大范围的扩张。

在东欧与共同体之间，密特朗的一个基本观点是:共同体原有的进程安排不能受到东欧剧变的影响。至于东扩问题，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涉及到的，因为“欧共体十二国在1992、93、94年已经有很多内部事务要处理了，不可能再去讨论中东欧国家为时尚早的入盟问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又随着东欧几个最具东正教传统的共产主义国家(捷克斯洛伐克、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政权的相继瓦解，法国政界开始反思，并试图建立一种能够维系欧共体成员国与这些中东欧新兴民主国家之间特殊关系的机制。在1989年12月31日的新年致辞中，密特朗向全体法国人民表达了他的愿望:，’j良明显，如今的欧洲已不再是我们半个世纪以来所熟知的那个欧洲了。欧洲己经从两个超级大国的阴影下走出来了。她将重回到自己的历史与版图。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充满了危机，一个分裂的欧洲极有可能重新回到1919年，战争可能再度爆发。唯一可以避免这一切的方法只有一个:欧洲一体化。我们应该做的是，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欧洲邦联，将欧洲大陆上所有国家都联合起来，组成能够实现共同发展与永久和平的联盟。”’事实上，正如密特朗自己所说的:“新年致辞是我独自一个人花了三天时间写出来的，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人。”989年剧变后法国在共同体东扩问题上的立场似乎也呈现出这样的特点，密特朗个人的思想占据了主导地位，他的幕僚和外交部发挥的作用是相对有限的。

第三章欧盟东扩起始阶段密特朗的政策············25页

第一节背景:对东欧的援助计划························5页

第二节密特朗对欧盟东扩态度的转变··················26页

第三节接受东扩后的法国新主张···················29页

第三章欧盟东扩起始阶段密特朗的政策

第一节背景:对东欧的援助计划

1989年11月18日，欧共体十二个成员国齐聚爱丽舍宫。晚餐会的主要话题围绕着对东欧国家的援助展开，大家就政治条件、经济资助以及各个国家民主化程度的不同进行分析。但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将两德统一问题摆到足够重要的位置:一方面是出于对戈尔巴乔夫的顾及，没有人愿意火上浇油;另一方面是德国统一看上去还相当遥远。密特朗的主要目的也只是要就东欧援助问题达成共识。在他看来，首先应当援助的是波兰、匈牙利和东德。但此后，科尔就东德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他首先公开保证了自己的欧洲人立场，然后希望盟友们“能够真正尊重东德人民的意愿”。而撒切尔夫人认为在这样的历史大动荡中决不可以有过激的反应，任何关于国界的变动和两德统一的问题都将激怒戈尔巴乔夫，并且造成所有中东欧国家的领土关系紧张。虽然成员国间的分歧相当大，密特朗最终还是成功地让大家集中起来讨论研究了东欧投资银行建立的可能性，这一计划后来促成了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诞生。

密特朗关于建立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设想得到了欧洲共同体各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的积极响应。“1991年4月14日，该银行正式成立，总部设于伦敦。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宗旨是在考虑加强民主、尊重人权、保护环境等因素下，帮助和支持中欧和东欧国家向市场经济转化，以调动这些国家中个人及企业的积极性，促使他们向民主政体和市场经济过渡。投资的主要目标是中东欧国家的私营企业和这些国家的基础设施。该银行的主要业务是:1.提供必要的技术援助和人员培训;2.帮助受援国政府制订政策及措施，推动其经济改革，帮助其实施非垄断化、非中央集权化及非国有化;3.为基本建设项目筹集资金;4.参加筹建金融机构及金融体系，其中包括银行体系和资本市场体系;5.帮助支持筹建工业体系，尤其注意扶持中小型企业的发展。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经营方针是‘发展银行业务及商业投资银行的业务兼顾。”

结语

冷战结束之后，欧洲和整个世界格局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密特朗的第二个七年任期是世界从两极化向多极化国际新秩序转变的特殊时期。当然，所谓的世界新秩序尚未完全形成。在这个新时期里，密特朗面临着德国统一和欧盟东扩两大挑战，他的中东欧政策也是以这两大问题为基础展开的。

将统一的德国纳入欧洲一体化框架是密特朗对德政策的基本思想。从客观条件上看，统一的德国不管从人口数量、地理位置、经济实力、政治影响等各方面，都将超越法国成为欧洲大陆上最具地位的国家，而法国的位置则将被不断边缘化。这样的结果是深受戴高乐主义思想影响的法国领导人们所不能接受的。对于个性鲜明的密特朗来说则更是如此。建立欧洲货币联盟，推动统一市场、欧洲中央银行以及统一货币的形成是从经济层面防止德国实力过度膨胀最为有效的办法;坚持二战后形成的德国与波兰边界的不可侵犯性，是从地缘政治角度限制德国扩张、保障自身外部环境安全的必要举措;拒绝与英国建立所谓“反对德国统一”同盟、在德国加入北约问题上表现出积极态度则是在外交上继续保持与德国“伙伴”关系的必然选择: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法德“发动机”继续在欧洲建设内部发挥轴心作用，从而维护法国一直以来在欧盟的“大国”地位。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密特朗的对德政策实质上是其欧洲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避免德国地位上升、法国地位下降是其对德政策的出发点，更是其保障法国在欧盟内部利益的重要策略之一。

面对中东欧的新兴民主国家，密特朗的态度是矛盾的:他一方面为东欧的开放和民主制度的建立感到高兴，一方面又对东欧国家的过快“回归”感到担忧。“欧洲邦联”计划正是这种矛盾心理的具体表现。既要尽力将欧洲的范围向东扩张，又要保证欧盟老成员国的利益，密特朗希望通过一个折中的途径，即利用“欧洲邦联”这样的过渡组织来最终完成欧洲的一体化。然而从中东欧国家的反应不难看出，他的政策无疑过多地暴露了法国领导人们一直以来的戴高乐主义倾向，令这些国家对其立场和态度产生了怀疑。加大法国在中东欧地区的影响力、与德国在这一新地区展开竞争以及巩固法国在欧洲一体化中的主导作用才是其中东欧政策真正的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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