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凝小说中女性“出走”母题探究
第一章 囹圄中的他者
一、“出走母题”内涵及女性出走原型追溯
1.1 出走母题的内涵
在中国的文学中,胡适最先提出这一概念,随后陈建宪提出的观点具有深刻性与代表性,“什么是母题呢?简言之,母题就是民间叙事作品(包括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叙事诗歌等)中最小的情节元素。这种情节元素具有鲜明的特征,能够从一个叙事作品中游离出来,又组合到另外一个作品中去。它在民间叙事中反复出现,在历史传承中具有独立存在能力和顽强的继承性。它们本身的数量是有限的,但通过不同的组合,可以变换出无数的故事。” 母题概念通过不断的发展完善,进而在文学批判与理论研究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出走”,字面含义是指受外在环境所迫离开家庭或当地。出走,是对生存方式的一种选择,它是一种行为姿态,更是一种精神取向,既是空间性的,也是文化性的。出走这一行为,作为人类生存的一种基本状态和精神欲求,它并不简单是背井离乡这一浅层的意义,更包括个体在精神上对原有文化、文明的反叛、逃离、重新审视与重新建构。回顾人类的历史,女性在母系社会中有着辉煌、短暂的过去。而当社会的生产方式变更后,人类进入以男性狩猎为主的父系时代时,女性由于生理限制在物质生产中的作用逐渐减少,经济地位日益低下。男性社会不仅掌控着经济、政治、法律等国家权力,而且还掌握着话语权,女性始终处于从属地位,饱受着歧视、压迫和凌辱。尽管为了女性解放的努力进行了很久,女性解放意识得到一定程度的传播,但性别歧视观念仍然影响人们的认知,在无奈之下女性往往通过出走这一方式进行反抗。
......................
二、囹圄中的他者——女性长期生存状态探析
“人的生存状态是指人在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下所处的物质和精神状态。主要包括人权、社会地位、生活环境、物质满足,精神状态及情感状态等。”回顾中国的历史,母系社会中的女性曾经有着辉煌、短暂的过去。当社会生产方式变更,人类进入以男性体力为主的父系时代时,女性由于生理限制在物质生产中的作用逐渐减少,经济地位日益低下。神圣的“女娲’被套上了枷锁,女性开始受到灵与肉的双重摧残。
2.1 封建伦理下女性意识的沉睡
在中国古代,女性处于社会边缘位置远离家庭和社会的权力中心,女性的活动空间被局限于家庭这一社会活动范围中。她们的一生扮演着三个主要角色:女儿、妻子和母亲,这三个身份为男性所设定,缺失了女性自我。父系社会从女性所处的人伦关系来界定女性,将其与性功能角色等同,成为生育的工具。儒家文化对中国的影响深远,其思想已深入人们的血肉之中。“《易经· 系辞》中记载到‘天尊地卑, 乾坤定矣。乾道成男, 坤道成女。’这从自然规律上肯定了男女性的地位有高低贵贱之分, 男性高女性低, 女人必须依从男人, 男性与女性之间就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因此谭正壁认为《易经》是中国古代思想的源头。随后孟子提出“夫妇有别”,董仲舒提出“三纲”,《女戒》中界定了“三从四德”,从此这样一套制约中国女性几千年的道德伦理枷锁形成,在历史的帷幕后女性成为没有声音的性别。
在男性从思想到身体的双重压迫之下,女性成为一个寄生于男性统治者靠剩余物存活的附属阶级,与处在相同境遇的奴隶相似,将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供养她们的人,等待着由他们做出解放自身的彻底决断,在男性为其量身打造的边缘世界中香甜入睡。
........................
第二章 逃离与寻找,拒绝与颠覆
一、突围爱情镜城——铁凝小说爱情观
人的吸引力有三个源泉:心灵的吸引产生友谊,智慧的吸引产生敬意,肉体的吸引产生欲望,三者结合便产生爱情。爱情,它是一种满足感知自我存在的渴望,通过对他人的反馈,在经历客体化体验的过程中产生。爱,是关于我们所喜欢对象的情绪反映,爱就是所爱对象出现时的快乐,是与所爱对象接触时身心的满足,爱是最甜蜜的秘密。爱情是文学中永恒的主题,早在几千年前的《诗经》中就已出现了唯美的爱情诗。爱情一直是作家涉足最广、困惑最多、感悟最深的一个领域。对理想爱情的的追求也成为女性意识觉醒的标志与表现,是争取女性解放的一个重要途径,然而许多女人试图在爱情中寻找自我却往往迷失于其中。在当代女性作家中,铁凝是一个具有独特写作气质的作家。她从不随波逐流,始终与时代潮流之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以自己别样的笔触在艺术土地里耕耘。纵观铁凝的小说创作,无论她的题材、视角如何变化,我们都可以看到大多数作品中追求爱情的女性形象,关注女性情感家园的每一丝律动。
1.1 小草的玫瑰梦——拒做爱情失意者
根据荣格的研究,女性的心理具有男性特征,称为阿尼姆斯;男性的心理有女性特征,称为阿尼玛。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着特定的无意识女性心象,“由于这种心象本身是无意识的,所以往往被不自觉地投射给一个亲爱的人,它是造成异性间吸引和拒斥的主要原因之一。也就是说每一个男人的无意识中都会有一个关于女性的标准,这种标准会极大地影响他对女性的选择。”中国传统文化对阿尼玛女性气质的界定是柔弱美,《永远有多远》中的白大省是铁凝笔下小草一样的存在,“她相貌一般,一头粗硬的直头发,疏于打扮,爱穿男士衬衫。个子虽说不矮,但是腰长腿短。” 很显然有些粗犷的她与男性心中的阿尼玛心象相冲突,不具有男性所认可的美貌。从小被贴上仁义标签,年幼的肩膀上挑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与重担,谦让所有的人,养成了坚强乐观的品性,同时也缺失了异性的认同与家庭的爱。家庭和社会没有为其阿玛尼女性气质提供激活的条件,反而使得阿尼姆斯不断加强,间接导致了她在日后情感生活中的持续性受挫。
...........................
二、物欲中的沉沦与回归——铁凝小说物欲观
“欲望按不同的标准有不同的划分,从层次上来说,可分为生存欲望、享受欲望、发展欲望和表现欲望;按类型来说,有事业主导型、道德主导型、权力主导型、生存主导型、享乐主导型和破坏主导型等;从其根本属性上来划分,则可分为精神欲望和物质欲望。”“ 从‘欲’字的结构来看, 它的本意应当是某种物质愿望。汉代刘熙《释名》卷四曰:‘俗, 欲也, 俗人所欲也。’这说明,‘欲’与‘俗’也可互训, ‘欲’即是世俗民间贪图钱财, 追求物质享受与肉体快乐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大致说来, 作为人类最基本的社会化生存样态之一的‘物欲’, 主要由两部分具有密切联系的基本内容构成:一是维持生命延续的‘食’欲, 一是丰富生活用度的‘货’欲, 古代史书并称之为‘食货’, 两者构成人类生存发展的基本维度、基本方式。”说明“欲”就是民众对物质享受的追求与肉体快乐的兴趣。这种物欲追求在文学作品中不乏其例,如汉代大赋中就有枚乘的《七发》、司马相如的《上林赋》等众多对物欲进行描写的作品,渲染着帝王穷奢极欲的生活。物欲,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维持生命的“食”欲,二是丰富生活的“货”欲。李卓吾在《焚书·答邓石阳》中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世间种种皆衣与饭类耳,故举衣与饭而世间种种自然在其中,非衣食之外更有所谓种种绝与百姓不相同者也。” 肯定了人物欲存在的合理性,人伦物理就体现在穿衣吃饭等日常生活中。人是物质欲望与精神欲望的统一, 男女皆然。然而,在菲乐斯主义社会里,因男性长期掌握话语权,女性欲望常处于被压抑的状态,她们附属于男性的需求而需求。女性渐渐习惯于压抑自己的内在欲望,认为自身的欲望代表不洁与罪孽。然而,压抑的本质不是取消或放弃,在德勒兹看来:“欲望不缺少任何事物:它不缺少客体。相反欲望中缺少的恰恰是主体,或缺少固定主体的欲望:没有压抑就没有固定的主体,欲望与其客体是一回事:是机器,一台机器的机器。”当女性长期处于压抑状态时,欲望与压抑紧密联系不断累积,最终会在一个缺口火山式爆发。铁凝敏锐感觉到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物质对人的巨大诱惑,对物质的关注成为铁凝小说女性书写的一个重要着眼点,女性不再恪守传统的角色所指,毫无遮掩地展示物质欲望,铁凝通过对女性生存状态的描绘,关注其本能欲望舒张、 释放及惘失等微妙过程, 揭示社会物质发展给女性身心带来的冲击
...........................
三、铁凝小说的女性救赎之途.......................22
1. 儿童神话消解——创伤性童年书写............22
1.1 黑暗童年的生存布景...................22
1.2 家庭伦理变异中的解救焦虑............?23
第三章 铁凝小说的女性救赎之途
一、儿童神话消解——创伤性童年书写
1.1 黑暗童年的生存布景
《大浴女》中的唐菲生活在一个生命如草芥般丧失尊严的年代,作为“女流氓”唐津津的私生女,黑暗的童年悲剧已然注定。在互相攻讦、互相敌意的社会里,“私生女”的标签跟随她离开北京来到福安,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在这种精神重压之下,唐菲产生了深深的焦虑。霍妮认为焦虑是一个人在充满敌意的社会里所体验到的孤独与无助感。体现在唐菲身上则为一种身份焦虑,既有唐菲在生命中身份无着的焦虑体验,又有渴望友情却被排斥的失落,更有成长中的缺爱与迷茫。唐菲不知道父亲为何人,母亲更是被残害致死,原本平衡的家庭结构被打破,赋予生命能够确定自己身份的两个人都先后离开,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非常态的世界里,带着“我是谁”这一无人回答的疑问苦苦挣扎。心理学认为儿童受到群体生活中的排斥,孤独感会导致其成长过程的心理变异。许多作家都对儿童被排斥的心理体验进行书写,如王朔《动物凶猛》中性本善良的马小军异常残酷地攻击他人,《刺青时代》中小拐由于腿疾受到同伴嫌弃,虚构出拜武林高手为师的谎言,他们通过这些非常规的手段发泄内心的抑郁。唐菲的高傲、冷艳、玩世不恭正是对排斥的反抗,对焦虑的宣泄。她以透支青春的 “坏” 、不可一世的张狂对抗外界的刻薄。对尹小荃谋杀的参与是身份焦虑在心灵投射的结果,她不能接受唯一有血缘关系的舅舅成为他人存在的身份证明人,谋杀同为私生女的小荃更是对自我身份的坚决否认。
她与小崔结婚,与众多男人的性交易是对自身存在价值的确认。唐菲是软弱的,是创造美与毁灭美的复合体,她用尽一生去追寻,却又走回孤独的起点,为了从孤单中突围付出太多,却终成枉然。她无力证明自己,寄希望于那个从未出现的父亲,摆脱私生女的标签与诟病,做回单纯快乐的自己。在唐菲身上,童年创伤性经验成为纠缠她一生的情结,构成了她的过去,注定了她的未来。
.........................
结语
铁凝是一位有着卓越文字驾驭能力的女性作家,在漫长的写作生涯中她不断地否定自己、发展自己,进而发生质的超越。她传承了“五四”时期为人生的现实主义传统,但超越了爱情、婚姻、生活等日常的浅层问题,更侧重于对女性本体的探索。铁凝对传统文化的颠覆,为女性开辟了一片广阔的自由空间,她的聚焦于中国女性的隐痛,更不避讳女性内心的善恶纷争。在人性深层次的追问中,寻找人性净化与救赎的途径,希冀理想的社会形态。
铁凝的笔下女性在“出走”的过程中实现了“人”与性别的双重价值,标志着新时期女性文学写作的新高度。女人具有社会与个体的双重身份,独特的个性难以抵抗无声的压迫,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是有幸还是不幸,女性的“出走”之路还十分漫长,女性的成长需要在不断地“出走”中、不断地反省与努力。
铁凝是独特的,她牢牢地抓住文学的审美内蕴,对中国女性的认知既有高度更具深度,任何一个流派都不能完全将其概括,她站在那里静静地微笑,以博大的情怀对人性进行审美观照。
参考文献(略)
本文编号:369917
本文链接:https://www.wllwen.com/wenshubaike/caipu/36991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