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宣叙》的叙事策略
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于199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作为美国黑人文学的领军人物,她迄今已经向世人呈现了9部长篇力作。《宣叙))(Recitatif)是莫里森唯一的一篇短篇小说,并且国内外的评论都只有寥寥数篇,多从读者反应与种族解码的角度进行探讨。莫里森小说的叙事极具特色,阅读莫里森小说的读者要想弄清故事的真相是件很困难的事,她诸多作品中人物身份的不确定性、开放式结尾以及后现代的创作手法,都让作品显得扑朔迷离,主题难以把握。
《宣叙》也不例外。自20世纪8O年代以来,叙事学跃居为文学研究的一门显学,并由经典迈向后经典,叙事研究走向动态和开放。在后经典叙事学家中,詹姆斯·费伦(James Phelan)作为芝加哥学派(Chicago Schoo1)的第三代学者,是近1O年来美国修辞叙事学领域最为活跃的理论家之一,撰写了一系列叙事理论著作,提出了叙事进程和多层次交流等新的叙事修辞概念,着重研究作者、叙事者讲述方式与读者的修辞和伦理关系。笔者从詹姆斯·费伦的修辞叙事理论人手,从不可靠叙述、限制性叙述、多层次的动态叙述等三个方面来分析《宣叙》的叙事策略,进而探讨文本的主题。
一、不可靠叙述修辞叙事学(Rhetofical Narrative Theory)是当代美国叙事理论中最有活力的分支之一,它强调研究叙事对读者产生的效果以及读者对叙事的反应“不可靠叙述”不仅是叙事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也是费伦建构后经典修辞性叙事理论的一个核心环节。自从韦恩·布思(Wayne C·Booth)在《小说修辞学》(TheRhetoric of Fiction)中提出“不可靠叙述者”(unreliablenarrator)以来,不可靠叙述一直被看作文本分析的重要范畴。作为布思的高足,费伦继承和拓展了不可靠叙述的研究。在《活着就是讲述))(Living to Tell about it:
A rhetoric and Ethics of Character Narration)中,费伦详细讨论了人物叙事中的冗余叙述、不可靠叙述、限制叙述、省略叙述和压制叙述等。叙述者一般具有报道、阐释和评价三种主要的作用。费伦认为不管叙述人物是谁,人物功能与叙述者功能都不可能总是密合无间,因此我们不能总是根据叙述者的人物角色推断叙述者的可靠性或不可靠性。那么如何判断作品中的叙述是否可靠呢?笔者试图通过对《宣叙》中有关麦吉故事的叙述来探讨这个问题,并且着重由作者动因、文本现象和读者反应这三方面人手,阐述文本进程如何通过不可靠叙述来展开和由此产生的意义。
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G.Genette)从叙事者在故事世界的参与程度把叙述者细分为同故事叙述者(homodiegeticnarrator)、异故事叙述者(heterodiegetic narrator)和主人公叙事者(autodiegetic narrator)。[4 同故事叙述者是故事中的人物,它叙述的是自己的或与自己有关的故事,异故事叙述者不是故事中的人物,它叙述的是别人的故事。麦吉的故事主要是由主人公叙述者特怀拉的回忆以及她和罗伯塔成年后几次邂逅的对话组合而成,属于同故事叙述。由于两个主人公每次关于同一个故事的叙述版本都各不相同,甚至对于麦吉的肤色是黑是白都有分歧,读者不能轻易相信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叙述。麦吉第一次出现在特怀拉对孤儿院的回忆中,她“穿着像个孩子,从来不开口说话”o[53322特怀拉过去常常想知道,“如果她想哭怎么办?她能哭吗?”对此,罗伯塔的回答是:“当然能,但只有眼泪,没有声音。”
离开孤儿院20年后,两个女孩都当上了母亲,碰巧同住在一个小镇子上。她们谈起孤儿院的事,但是有关麦吉的部分,两个人怎么都对不上。罗伯塔的回忆是“麦吉没有摔倒”而特怀拉的回忆却完全不同,“是的,她摔倒了,你记得”,“不,特怀拉,她们把她打倒的,那些大女孩把她推倒还撕破了她的衣裳。在果园里。”罗伯塔认为特怀拉是由于害怕才把这些事情都忘掉了。可是特怀拉不相信罗伯塔的记忆。那年秋天,小镇上因为种族冲突发生了示威游行事件。作为对立的双方,特怀拉与罗伯塔也发生了冲突和口角,对话的内容依然围绕着麦吉的故事来展开。
“也许我现在变了,特怀拉。但是你没有。你踢了一个黑皮肤的老女人。你竟然还说我顽固。”
“她不是黑人。”
“她肯定是,你踢了她。我们都踢了。你踢了一个连叫都叫不出声来的黑女人。”
“骗子。”
“你才是骗子。”又聋又哑的麦吉只是孤儿院厨房里的一个工人,为什么有关她的故事总是在两个女孩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引起两人争吵不休?谁的叙述是可靠的?麦吉是黑人还是白人?为什么她的生活游离于黑人和白人之外?
费伦的修辞叙事认为意义产生于作者的动因、文本现象以及读者反应之间的循环互动的关系,“如果说读者需要观念预设来进行阐释建构,那么作者也需要观念预设来建构整体的结构。”[6]特怀拉和罗伯塔有关麦吉故事的不同的叙述判断构成了故事层面上的“不稳定性”,使读者对于麦吉的肤色、身份以及结局都无从了解,叙述者的权威被消解,叙述者不再具有全知全能的威力,叙述产生巨大的“张力”,不可靠叙述通过“张力”实现进程。麦吉就像是个幽灵,从未出场,只是不断出现在两个人对过去的回忆中,她的不出场暗示着偏见和歧视的无处不在,象征着黑人“过去的故事”所承载的巨大伤痛,面对伤害,黑人不能喊叫,更无力反抗,只能历来顺受。隐含作者通过文本发送给读者信号,让读者对叙事所隐含的主题做出恰当的反应。莫里森曾说她的小说历来没有定论:“我的作品要求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参与进来,笔耕论文,不只是讲故事,而是把读者也卷进来,让读者提供各种情感,甚至某些色彩和声音。我的语言中必须留出空隙和空间,这样读者就可以参与进来。”叙事进程引导读者对故事的发展做出反应,罗伯塔和特怀拉因为不同的身份和立场对于过去历史事件的叙述完全不同,读者根据两位叙述者截然不同的叙述,判断作者的动因,参与叙事进程,建构自己的意义阐释。读者围绕麦吉事件对麦吉肤色的判断和对人物(罗伯塔和特怀拉)叙述所做出的判断则构成了推动小说发展的“读者”动力。隐含作者莫里森有意识地让不可靠的叙述者来误导读者,由此导致了关于事件真相的信息不平等,产生了话语层面上的文本张力。
本文编号: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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