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讽赋》之讽
本文是一篇来自《鞍山师范学院学报》的文学论文,主要是关于宋玉《讽赋》之讽,详情请看下面的介绍。
宋玉《讽赋》全文见于宋人刊行的《古文苑》,其实唐欧阳询《艺文类聚》早有大段的摘录,所引文字几占全文的八成,此外李善《文选注》又有多达11处的摘引,徐坚等《初学记》亦有3处摘引,两书摘引所涉及的内容亦可窥知《讽赋》全文的面貌。事实说明《讽赋》在唐代甚或先唐就已经在世间广泛流传,《隋书·经籍志》及两唐书都有《宋玉集》的记载,《讽赋》即是其中的一篇。有些学者据《古文苑》的晚出,以为《讽赋》为伪托宋玉之作,其理据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关于《讽赋》的主旨,宋章樵于解题中说:“楚襄王好女色,宋玉以此赋之,之词丽以淫,谓之劝可也。”其中的意思是说,宋玉作此赋虽主观上想讽谏襄王好色的痼习,但由于遗词造句“丽以淫”,在客观上却起到了“讽”的反作用——“劝”,即是鼓励襄王好色了。这是套用汉扬雄批评司马相如《大人赋》的话语批评宋玉,既未能恰切地揭示出宋玉的《讽赋》之讽,也没有准确地概括出宋玉《讽赋》的深层内涵,因而有必要对宋玉《讽赋》作以进一步深入的分析与解读。
首先,《讽赋》的题目就与宋玉的其他辞赋篇目不同,既不像《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等以赋写对象为题,也不像《招魂》《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等以赋写事件为题,更不像《九辩》《大言赋》《小言赋》等以赋写情愫或哲学内容命题,而是以赋写目的——讽——为题,明确地说出了作品的创作命意。“讽,讽谏也。”章樵注“讽”字不误。其次,通读《讽赋》,深入分析,悉心品味,并不难发现,《讽赋》的谋篇布局、遣词造句完全是围绕着“讽”的立意进行的。
为了实现“讽”这一赋写目的,宋玉在结构上采用了问对的叙事方式,以唐勒的谗言交待事件的缘起,以襄王的质问推动事件的深进,以宋玉的对答营造事件的高潮,最后以襄王的感叹收束全篇,在各具寓意、各怀心事的对话主体的切换中完成了事件的叙述。文章问对的话题,在表层次看虽然是以宋玉是否是“爱主人之女”为重心,但是于隐层次中引发的却是如何对待“主人之女”的“爱”的问题,这就在宋玉的自我辩白中,将“讽”的命意自然巧妙地寄寓于生动的叙事之中了。
为了强调“讽”这一赋写中心,宋玉在修辞上采用了反复累叠的手法。“身体容冶,口多微词,出爱主人之女”三组词语,在文章中通过唐勒、襄王、宋玉之口接连出现了三次,虽唐勒在于谗,襄王在于疑,宋玉在于辩,但如此反复累叠地出现,无疑使读者不得不要看个究竟,这样就将宋玉的辩词突出到最为显着的地位;尤其是宋玉简答“容冶”“微词”两个关涉人的外在表象的次要问题,而力辩“出爱主人之女”这一关涉人的品质的核心问题,更将赋写的中心于镜头的推进和摄像的聚焦中显微、放大,从而在吸引读者阅读兴趣的同时,引导读者“透过现象看本质”,去发掘文章的真正命意。于此必须说明的是,“身体容冶,VI多微词”两句虽于宋玉的辩说之中处于次要地位,但也并非为虚笔。“身体容冶”说的是宋玉的体貌,“口多微词”说的是宋玉的I:4才。这两个方面,虽不能如唐勒的推理,将其看作宋玉“出爱主人之女”的原因,但的的确确是以貌取人的女性钟情宋玉的前提条件,然而宋玉着意将“容冶”“微词”点出的用意并不在于此,而在于以女性钟情前提条件类比楚王所具有的招致姬妾争宠、嫔妃献媚的前提条件,襄王体貌与口才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襄王具有比之宋玉更能吸引女性的优越条件,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无以伦比”的权力和财富。了解了宋玉的这一深层寓意,也就读懂了宋玉作赋讽谏襄王的良苦用心。
为了凸显“讽”的命意,宋玉对于“出爱主人之女”这个最最关键的内容,作了详细讲述和形象刻画的深处理:宋玉的这一段辩词设置了一个“主人翁出,妪又到市,独主人女在”的“二人世界”的“真空”环境,在这样的特定环境中,通过主人之女与宋玉的三次情感交锋与矛盾冲突的逐步激化,突出了男性“止欲”“戒淫”的君子风范。
1.主人之女出于女性的偏私,借口身份尊卑不同而居处不同,别出心裁地把宋玉安置在具有象征意义的“兰房之室”。“兰房之室”一作“兰房芝室”,《孑L子家语》有日:“与善人居,如人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显然安置宋玉的“兰房之室”寄寓着主人之女自比“善人”的自许和希望宋玉能“即与之化”的用心,这实际是一种以特定环境为媒介的心理暗示,宛转地传达出女子的爱慕之心。对此,宋玉自然心有察觉,所以“鸣琴”“为《幽兰》《白雪》之曲”,以琴曲赞誉女子性如幽兰、情若白雪,以夸饰称颂的音乐语言劝诫女子洁身自好,守身自重,不要跨越男女之大防。章樵注“《幽兰》《白雪》之曲”说:“曲名。取洁白之中,芬芳悦人。以挑女也。”其注解释乐曲的涵义大体不误,而说宋玉挑逗主人之女则未切。其于下文注《秋竹》《积雪》说:“曲名。取坚贞之节不为物移,以自况也。”既挑逗之,又拒绝之,岂不自相矛盾实未能切合文本的本义。其症结在于注释者未能读懂宋玉名在夸奖、实为劝诫的讽喻之法。这一小节是主人之女与宋玉的第一次情感交锋。
2.主人之女没有理会宋玉的劝诫,反而变“暗示”为“明示”,以华丽的着装示美,以精致的饮食示好,以挂钗的动作示爱,以由衷的情歌坦白心扉,“岁将暮兮日已寒,中心乱兮勿多言。”这春情涌动的表述,可见主人之女对宋玉的爱慕并非不是出于真情。对此,宋玉已无法回避,于是又“援琴”“为《秋竹》《积雪》之曲”,以琴曲表明自己无意于女色、无心于艳情,且意志如秋竹之坚挺,态度若积雪之冷峻。这一小节是主人之女与宋玉的第二次情感交锋。
3.主人之女深谙宋玉琴曲之意,然而其爱慕之心不但毫无收敛,反而愈发强烈,“君不御兮妾谁怨,日将至兮下黄泉!”
本文编号: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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